不知不覺,雨便停了。這難得的暴雨在地面留下一層厚厚的積水,無風的水面平滑如鏡,在濃雲之下倒映著李遊書、魏若熙和文彬三人凝重的神色。
那頭,男人靜靜地站著,一手撐傘,一手揣兜。雖然他的站姿毫無防備,周身也沒有發散出絲毫的危險氣息。但李遊書在確認對方身份之後,身體便已經下意識進入到了作戰的警備狀態。
七大家家主裡,最默默無聞、無所作為的一個就是寒城柳川。他的那股子慵懶的勁頭,在未曾接任家主之前就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要說真功夫,除了蔣雨生之外,卻沒有第二個人敢拍著胸脯說能打得過柳川,即便是當時還沒有卸任的魏石,也不敢說。
柳川是個很通透的人,他對於武鬥的態度異常真實——都是有家有業有念想的人,不要隨隨便便動手。可是如果真到了不得不動手的地步,那兩個裡面就只能剩一個,那一個只能是我。
年輕的時候,他當過打手、做過保鏢、幹過殺手和賞金獵人、參加過國際性的地下死鬥拳賽並拿到不俗的戰績,在二十到二十八歲這八年裡體驗了一切想要體驗的事情。而後,柳川在二十九歲那年忽然停手,毫無預兆地接任了柳家的家主之位。他的哥哥柳朋對此毫無怨言,弟弟柳森也舉雙手贊成。
原因無他,唯其強橫足以支撐柳家,支撐扶風掌一門。
在李廣成這輩裡,柳川是數一數二的硬手,也是屈指可數的異端。
這些,李遊書知道,魏若熙更是知道。
“你小子倒也不是個哈兒,比你老漢兒聰明,”感覺到雨停,柳川將傘收起來,面色憊懶地衝李遊書說道,“猜對了,我是柳川。那你應該也知道我為什麼來。”
話音一落,文彬、魏若熙雙雙出手,直取柳川。
柳川站定不動,隨手一擺將魏若熙的指刺拍開:“魏小姐,別再運那個罡氣使穿心指了,你本來就已經脈絡受損,再用下去絕對是自損八百。”
魏若熙咬牙不語,但果如柳川所言,剛出了一招,她鼻腔內的毛細血管便承受不住罡氣遊走,流出血來。
“而且我也沒有跟女娃動粗的想法,別讓我難做。”柳川說著抬手接下文彬一拳,輕描淡寫地揮手將他推出去,隨後屈指朝著魏若熙肩膀輕輕一彈,巨大的衝擊綿軟而柔和,卻足以將魏若熙瘦小的身軀整個彈飛。
“若熙!”李遊書縱身而上,將飛來的魏若熙一把接住,“沒事吧?”
魏若熙搖搖頭,倔強地抬手擦去了鼻血,正要回身再戰,那邊已經響起對峙的轟鳴掌風。
“文道長,你也要摻和一手?”柳川單掌,文彬卻是雙掌齊出,然而即便這樣,柳川也在談笑間慢慢地顯露優勢,將文彬的勁力壓了下去。
文彬咬牙死撐,見自己拼掌力不行,馬上撤勁抽身,步走九宮轉入柳川側後,再次出手向他肩胛襲去。
彷彿早有預料,柳川微微側身躲過,右掌從左肋處拍出,霎時間又是一陣爆鳴,文彬於那澎湃的勁力之中搭手而上,一把扣住了柳川手肘。
“是擒拿!”對於擒拿術最為精湛,魏若熙見文彬此招下意識開口道,“這種姿勢,柳川叔本就卡位,能行!”
然而依舊不成,當文彬五指發力,想要將柳川手肘折斷之時,男人卻抽身一躲,以走位化去了文彬造成的關節卡位,並在解開手肘的束縛後登時出掌,掙脫文彬擒拿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將其猛地推飛出去。
柳川對待文彬明顯比魏若熙要粗暴一些,那掌中所含勁力剛猛無儔,將文彬擊飛十幾米之外,狠狠撞在街邊店鋪的捲簾門上。
“文彬!”李遊書見狀便要動身,然而體內頓時又傳來一陣經脈焦熱之感,急得猛打自己胸口,“該死的,這種時候竟然跟我鬧罷工!”
見文彬落到地上後掌擊地面快速起身,柳川的語氣中多了一絲欣賞,只是言語仍然不以為意:“嗯……太乙逍遙掌,一般。”
太乙逍遙掌雖名為掌法,實則招式裡多是點穴擒拿之術,文彬方才打算以太乙逍遙掌出其不意拿住柳川,不成想被他稍微挪步便破開擒拿回擊出去,若不是有內丹功護身,這時間恐怕五臟六腑都已經被柳川那一掌給拍碎了。
“太乙逍遙掌不是我的長項,見笑。”
“不錯啦,真武功夫體系龐大,能精通其中一種便足以揚名,你卻是純陽拳、逍遙掌、纏龍手、真武太極、內丹功都相當了得,我是很佩服你的。”柳川說著撓了撓頭,很自然地往前一邁,便躲過了魏若熙從後而來的揮擊。
“嘖,么妹兒咋個就不聽話嘛。”抱怨了一句,柳川握傘的左手輕輕往回一戳,那傘尖便點在魏若熙肩窩上,令其吃不住勁力向後退去。
李遊書在旁看的清楚,自魏若熙、文彬二人出手後,柳川自始至終都只是一手拿傘,一手還擊,從來不用雙手,還只用左手。直到文彬以擒拿去扯住他手肘時,方才將傘從右手扔到左手上,換了更方便還擊的右手回擊。
“若熙,文彬,別打了!”終於,李遊書發聲喊,叫住了二人,“我們打不過他。”
雖然還沒有出全力,但文彬也不得不承認,柳川的實力遠在白增瑞之上,看那樣子,甚至能跟自己師父過上百招而不被擒。
魏若熙聽李遊書的話,捂住被點中穴位的肩窩向後跳退,回到了李遊書身邊。而文彬本來目的就是保護李遊書,想到李遊書鬼點子多,必是有什麼想法,便也點頭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