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沒有打出致命的一擊,但看著場上魏若熙將明顯高壯於她的男人給狠狠壓制,即使是蠢笨痴呆之人也能看的明白——方奇嵩輸了。雖然先前不知用什麼手段將魏若熙一度壓制、逼入絕境,但此刻那帶傷的女孩是憑自己的真本事,實打實地將這名少林弟子給打倒在地的。
右臂肘關節韌帶撕裂、左臂脫臼,方奇嵩的上肢已經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而魏若熙半跪在他身上,左膝狠狠壓著他脊背,右手則探入他的頸下摸準了氣管和食道:“方師兄,我雖然學的是卸骨擒拿,但要說憑五步穿心指的指力精準切斷你氣管,也是綽綽有餘的。”
感受到那冰涼的觸感出現在自己咽喉之上,方奇嵩的瞳孔驟然收縮。
魏若熙的聲音,冷意凌凌、擲地有聲:“方師兄,你自己說的——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當疼痛感與挫敗感同時壓下來,腦中沸騰的熱血便徹底地被衝散了。冷靜下來之後,方奇嵩的心裡升起一絲悔意來,倒並不是出於對魏若熙下殺手的愧疚,而是他意識到自己要死於自己所說的“豪言壯語”。他當然不想死,但輸了就是輸了,魏若熙能扯斷他的韌帶,便自然能扯斷他的咽喉。
報應,惡因結惡果,只是沒想到竟來的如此之快。
然而令方奇嵩驚訝的是,魏若熙沒有下手。她看著方奇嵩在自己膝下扭轉身軀、拼死掙扎的淒厲模樣,眼神忽然變得深邃起來,手上的勁力也小了許多。
隨後,鬆開壓制,魏若熙站了起來。壓迫心肺的重量從背部緩緩消失,方奇嵩猛地吸了口氣,來不及起身便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卻,眼中滿是警惕和恐懼地盯著魏若熙。
魏若熙沒有追擊,她站在那裡,看著在地上半臥的方奇嵩,居高臨下的視線中有著說不清的意味在裡面。
“方師兄,我猜你是有難言之隱的。雖然你想殺我,但是我並不想殺你,畢竟我把你當朋友看。”
見二人在臺上還談著什麼,方奇嵩沒有投降的跡象,魏若熙也沒有追擊的打算,連裁判都一時不好把握,站在不遠處遲疑起來。
魏若熙的話語引得方奇嵩有些訝異,但他歪在那裡,卻因為她的話而沒有了負隅頑抗的想法。
“我也說不好,但就是有那種直覺而已。如果我猜錯了,方師兄也不要嘲笑我,畢竟我是以好的那一面去揣度你的,”魏若熙凝望著方奇嵩,慢慢說道,“說決生死,那是一時的氣話。方師兄如果有困難,可以開口。這次比武,爺爺不僅是想要讓我們這些小輩們亮亮相,更是希望武行裡各門各派能跟以前一樣守望相助。鬥來鬥去,歸根結底是無趣的。”
頓了一下,魏若熙似乎是在思索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但終於還是恢復了往日那份謙和溫柔,衝方奇嵩笑了笑:“還有就是,方師兄剛剛用的一指禪功……似乎還有別的邪祟在裡頭。我見識淺薄,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覺得那東西不是善類,雖然於功力上有一時的增補,但長此以往於功法精純不利,方師兄請慎用吧。”
說罷,魏若熙衝方奇嵩拱拱手,算是勸他好自為之,隨後便轉身向擂臺外走去。見狀,裁判摸不清頭腦,向魏天曦那頭投去求助的目光:這算什麼?是你侄女投降了,還是方奇嵩輸了?
魏天曦注意到了裁判的目光,但他假裝沒有看見,扭頭去跟長子魏若鵬說話,將那裁判的求助眼神給丟在了一邊。
方奇嵩愣在那裡,傻里傻氣地看著魏若熙離去的背影,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以德報怨,也不過如此了。她話裡話外說得情真意切,且誠懇非常。態度不卑不亢,卻有著極為深沉的關懷在其中。
看著那姑娘倩麗的背影,方奇嵩明白,自己真的輸了。
想到這兒,他臉上顯露出羞慚的神色,渾身一震將脫臼的左手給接回去,隨後顫抖著那條胳膊,準備舉手認輸。
然而就在這時,方奇嵩敏銳的感官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
回頭看去,已經心灰意冷的男人看見了徐臨觀陰沉的目光。那好像是在向他發出嚴厲的提醒:此時如果認輸,你便什麼都沒有了。
豐厚回報的反面,總是難以承受的代價。方奇嵩明白,徐臨觀那目光不光是在提醒他,也是在警告他——合同上寫的很清楚,如果方奇嵩認輸,那麼還將承擔違約責任,面臨鉅額的賠償。
至此,方奇嵩再次陷入了遲疑。
魏若熙的命是命,親媽的命也是命。師父從小的教誨,芸芸眾生、萬物平等。可真正落到了自己身上,想要平等對待就難了。
“怎麼辦……怎麼辦……”
魏若熙那毫無防備、尚未退場的身影就展露在自己面前,自己只要稍微縱身出手,便可以將她擊倒在地,稍微再咬牙吃些氣力,就能讓洞穿身體的幻象變成現實。兩百萬,四百萬,那是什麼概念啊方奇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