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之劍?真是天大的笑話。
面罩被打落,漏了本相的中年男人凝視李遊書,火氣慢慢從心口湧上了腦門。
一柄劍,從熔鐵打造、造成、交到主人手中,最後主人和劍其中一方殞命,那是長長一輩子的事情。磨礪、養護、斬殺——刀劍在內氣和血液的浸潤中日漸鋒利,日漸剛強。
而如今這小子手裡甩著個破襯衣,竟然就敢說自己拿的是“劍”?這是侮辱,是對自己手中所持之物的極大侮辱。雙手在顫抖,大概是氣的,但在男人的腦中將這情況幻化成了劍的悲鳴。
“行了,現在我手裡好歹也算是有個兵器了,咱們接著打吧。”李遊書用腋窩夾住襯衣,向劍客招了下手。
李遊書,經過親朋好友一致認證的拱火行家,此時又顯露了他極擅長惹人上火的語言天賦。
果然,劍客聞言怒上心來,仗劍而起向李遊書衝殺過去。
說到底不過就是布條,從甩脫到收回需要一個雖然短暫卻必然存在的時間差……男人死死盯住李遊書,眉頭擰得如同雙龍戲珠。
要麼,就在打過來的時候揮劍把襯衣削爛;要麼,就在打出後來不及收回的瞬間揚劍把那小子斬了。
既然你敢出言不遜,那就別怨我——
不等劍客在心裡將戰術完全想明白,李遊書手法迅速,劍客的視野猛然飄忽,伴隨後腦和脊背的抽痛,漆黑的夜空出現在眼前。
“糟糕!”
那小子,用襯衣纏住我的腳踝,將我拽倒在地下!
不等劍客起身,李遊書的鞋尖正正落在了他的面門上,令他的鼻腔猛然間炸開一股難以忍受的酸楚劇痛。
連滾帶爬地飛出很遠後,劍客方才雙手撐起爬起身來,手裡仍然死死地攥著他的劍。然而衣服和頭髮已經沾染了泥土灰塵,手上、臉上不同程度地擦傷,兩個鼻孔也遏制不住地飆出血來,十分狼狽。
陰暗之處,魏若熙聽從李遊書的囑咐安安靜靜躲在那裡,悄悄窺視著兩人的一舉一動。她感到驚訝,因為李遊書竟然真的在靠一件襯衣跟手持長劍、殺氣凜凜的劍客對攻,此時甚至還佔據上風,將對手絆倒在地之後在對方臉上來了一個結結實實的足球踢。
那踢擊的動作幅度巨大、破綻頗多且極為粗俗,打眼一看像是街頭流氓鬥毆,但卻造成了自那人露面以來效果最好的一次攻擊。
那男人倒也硬氣,抬手將鼻腔裡的血擤出來,用力將歪折的鼻樑強行扶正,隨後忍受著各處的疼痛站起身,依然是雙手持劍怒視李遊書。
“真硬氣,”李遊書點點頭,將襯衣搭在臂彎上,“有這種魄力,做什麼殺手呢,幹哪行不是幹。”
“你們這樣的千金小姐公子哥,打小就是蜜罐子裡泡大的,怎麼可能知道生活艱辛。”男人鼻子一皺,低沉著對李遊書說道。
這樣的話李遊書聽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當下又聽了一遍,他只是點點頭,將手裡的襯衣甩得啪啪作響,又衝那劍客招了招手:“再來。”
……
一處巷道里,李清夢靠坐在牆邊,蔣子夜則將她擋在身後,用力一捏將手中那男人的胳膊給折斷後,一擊高鞭腿將對方結結實實踹在了地上。
見狀,另外三人面面相覷,卻都不敢貿然上前。
“清夢,你怎麼樣?”見對面沒有人再敢上來,蔣子夜微微偏頭瞥了眼李清夢,“出血麼?疼得厲害麼?”
李清夢搖搖頭,但腰側白色的衣料已經被血液染得鮮紅。黑暗中她那蒼白的臉色不易被察覺,豆大的汗珠卻在光下若隱若現地掛在她額頭上。傷口不深,出血量也不多,但畢竟是傷到了肉,疼是真的疼。
“看來她的情況不是很好啊……”有些懊喪地皺著眉頭,蔣子夜彎下腰,將一柄匕首撿了起來,那是被他折斷手臂的男人的武器。在蔣子夜跟李清夢閒來遛彎的時候,這男人貌似無意地撞上李清夢,多虧她察覺潛藏的危險,下意識躲閃才沒有被刺穿小腹,只是側腹被那鋒利的刀口給劃開,流出血來。隨後,以為同伴得手的另外三人也都現出身來。
之後的情況就在眼前——蔣子夜抱著李清夢一路輾轉繞到僻靜無人、不會被人目擊的骯髒小巷裡,讓李清夢先靠坐在牆邊等待片刻。隨後他便毫不猶豫地先擰斷了偷襲那人的胳膊。
看著燈光下那沾染著鮮血的匕首,前來刺殺的三人互相對視,似乎在確認各自的職責,分配進攻的方位。
白日比武的時候,蔣子夜衣服被韓正的“袖中劍”給斬下了一隻袖子,現在他穿著的卻是一件跟那大袍袖差不多的衣物,身子一晃,那纖白的手以及握在手裡的匕首便都藏在了袖子裡面。
“回去之後該怎麼跟師伯解釋呢……是不是得以死謝罪啊,畢竟可能是留疤的一刀……估計爺爺也會怪我的……嘖,都怪我,幹什麼要大晚上亂竄呢,乖乖待在酒店裡不就挺好的嗎……”暗自在那裡嘀咕著,蔣子夜聲音低沉、語速奇快,令李清夢和對面三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跟誰說話。
“哎呀,真的是太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