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寒實在不忍心告訴小衡,帶著個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死的人是個累贅。但王行此時卻抬手拒絕了:“不,不要帶上我,我還有……任務……”
唐雨寒和李遊書對視一眼,事態緊急,王行為了不拖累他們而選擇了留下,這是值得尊重的,於是二人同時對著王行拱手行禮。王行也學著他們的樣子行了一禮,而後在劉衡的哭聲中看著他們走向門外,左拐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可巧,被唐雨寒一刀轟散的牆體外就是這破舊小區的樓後,不僅沒有歐陽思的手下把守,還可以通向沒有毒氣瀰漫的街區。李遊書抱著劉衡與唐雨寒一同躍下大樓,而後向著西北方向的街區飛奔而去。
“師父,王哥真的是有任務嗎?”劉衡被李遊書抱在懷裡,眼淚包眼珠地向他問道。
李遊書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當然,王哥從來沒有騙過你不是嗎。他從來不騙人的,說是有任務那就是有任務,不完成任務,王哥就不會死。”
“師父騙人……”劉衡揉揉眼睛,聲音哽咽著說道,“我爺爺當時也說爸爸媽媽是出差去了,幫個月就回來。你們怕我傷心,所以就拿話來騙我。”
現在的小孩子可真難騙啊……李遊書心裡暗暗叫苦,可又忽然意識到:一個雙親去世、祖父臥床,被毆打辱罵、受盡屈辱討生活的孩子,雖然因為營養不良而比外省同齡孩子要矮小瘦弱一些,可這經歷卻足以讓他成為一個大人了。
唐雨寒沒回話,他不擅長應付孩子,所以乾脆也不跟劉衡搭話。而李遊書卻是頓了一下,而後在飛奔中對劉衡沉聲說道:“小衡,王哥是死是活,師父不能親眼看見也不好下定論,也許真的有奇蹟——就好像師父能在這個城市裡遇見師孃、遇見你一樣的事情發生——那王哥就沒有死。但有一件事師父非常確認,而且絕對不會騙你。”
聞言,劉衡停止了抽泣,嚴肅認真地看向他師父。
“王哥這人,絕對是個英雄。”
……
“咳咳咳咳!!”聞到了空氣中怪異的甜絲絲的氣味,王行的鼻腔和喉嚨都好像瞬間燒起來一樣,可這樣的感受反而將他內臟碎裂、五內俱焚的苦痛給遮掩了過去,讓他微微覺得舒適了一些。
於是他拿起了自己的手機,將錄影的鏡頭調到了前置,而後看著自己已經與死人無異的臉十分嫌棄地皺了皺眉頭:“我什麼時候變這麼醜了?”
他一手拿手機,一手扶著牆,艱難而緩慢地站了起來。剛剛站穩,又是一陣劇烈的咯血,血裡貌似還夾雜著肝臟的碎渣,若是有人旁觀必然觸目驚心。
“嘖嘖,太慘了。”自言自語地調侃著自己,王行扶著牆一步一挨地走到了窗邊,癱靠窗框看著樓下那邊的情形:那輛被打得千瘡百孔的貨車此時竟然不見了。而陰暗的天空之下,一眾面帶防毒面具的人正慢慢地圍向樓前倒塌的廢墟。廢墟之上,一個無助的男人形單影隻地癱坐在那裡。
看著眼前的場景,王行點點頭,而後對著鏡頭按動了錄影開關,開口說道:“鍾城的各位,我們又見面了……”
樓下,戴著防毒面具的歐陽思拄著手杖一步一步從手下的圍攏中走出來,來到了口吐白沫、抽搐不止的朱傲面前。他的身邊陪同著面戴防毒面具的柳仕良和張雷。
“您瞧朱先生,我到底還是沒有食言,要送您一程了。”
朱傲嘔出一灘血水,而後抬眼看著歐陽思冷笑起來:“那你……還真是……嘔……真是貼心。”
歐陽思扭頭看著剛剛貨車駛離的方向,甕聲甕氣的話語中流露出一絲不悅:“前胎都爆炸了,那個姑娘是怎麼把車開走的?她難道就不怕發生車禍麼?”
“哼,總比被你毒死好……”朱傲說著又吐出一口血來,空氣中瀰漫著微微的甜香味,也不知道是哪個喪心病狂的人會把無色的毒氣設計成甜香的味道,簡直是令人作嘔的惡趣味。
歐陽思聳聳肩,做了賠本生意似的開口說道:“本來是為了對付李遊書他們的,怪只能怪你不老實,被我撞了個正著。雖說外城區這樣廁所也似的地方稱不上天堂,也算得上‘陽關大道’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朱傲搖搖頭,本身已經因為失血而即將休克的身體此時又因為中毒而不斷地抽搐著:“沒辦法,這麼多人……還等著鍾城天亮。歐陽家……不倒,我那些死去的同事的靈魂……都不得安寧……”
聞言,歐陽思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這些人,就是貪得無厭,想要的太多。如果我什麼都不給你們,讓你們像奴隸一樣活著,可能你們就沒有今天這麼多無聊的、想要從我這裡攫取不屬於你們的財產的慾望了。”
這時間,一個躲在巷道里偷窺已久的流浪漢因為吸入毒氣而跌跌撞撞爬了出來,衝那些因戴著面具而顯得整齊劃一又陰森恐怖的護衛隊成員伸手求救:“救……救命!”
沒有猶豫與憐憫,槍聲大作,屍橫當場。
然而緊隨著那流浪漢,越來越多的毒氣受害者從陰影裡、角落裡、街邊的店鋪裡、近乎廢棄卻還被當作棲身之所的破樓裡爬出來。一時間,此起彼伏的求救聲和匍匐爬行的人影將這街道變得如同人間地獄一般。
面對這麼多的求救者,歐陽思也依然只是抬了抬手,淡然地下達了命令:“殺,一個不留。”
“這些賤民,我看見就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