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區的夜色總是格外的陰沉,彷彿是危機四伏的灌木叢林,一雙雙眼睛在黑暗的角落與傾頹的矮樓間窺視著在道路上前行的車輛。這種感覺在貧困尤甚的西一區格外清晰,那窺伺的惡意彷彿已經達到了如同夏夜蚊蟲般的程度,如影隨形又驅之不散,分外惹人厭煩。
似乎跟李遊書一樣察覺到了那些進不敢進、退又不退的目光,唐雨寒一邊開車一邊說道:“西一區是外城八區裡治安第二差的地方,當年我從內城區一路砍到外城區的時候最先到的就是西一區,所以現在這裡也是由我來作代表。”
“跟我是完全相反的路子啊,”李遊書聞言笑了一下,“我是一路從外打到裡,你是一路從裡砍到外。”
“一般來說只有聽不進去人說話的白痴才會真的在外城區下車吧。”
“啊哈哈……你這話說的。”
“我們這些人裡,你第一個認識的應該就是王行吧。”唐雨寒車技很好,大貨車在相對逼仄的道路上勻速前行,沒有晃動顛簸。
“是啊,那小子好像人緣很差啊,我今天遇見他師父,都沒遭到報復。”
唐雨寒聞言瞥了李遊書一眼說道:“你已經見過孟東一了?”
“我今天陪歐陽去了一趟東二區,看大鐘。在那裡遇見的。”
“嗯,沒想到老孟竟然比我先認識你。”
“你吃醋了?”
“你見過男人因為男人吃男人醋的麼,你當這裡是錦官啊,遍地一和零。”
“哈哈哈哈,這叫高手逢高手,英雄惜英雄。”
“你這麼說我倒是不否認。不過你打王行確實挺狠的,我作為他的上司看了多少都有些於心不忍。”
“怎麼,你們這些分割槽代表下面還有幹事?”
“當然了。王行這個人吧,估計是從小吃苦到大,對人都不甚信任,自己又沒什麼本事,除了一膀子力氣打架在行之外別的屁都不會,所以總是得表現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態度來保護自己。不過他這人也實誠,不然也不會對同命相連的劉衡那麼好。而且他這人愣得很,就認拳頭。你這次把他打服了,他以後會敬你的。”
李遊書聞言連連擺手:“別別別,我可不想再跟你們的人扯上關係,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又找了個女友,要是因為跟你們有瓜葛被辭退、被甩了,那我得恨死你們。”
唐雨寒覺得李遊書說的沒錯,連連發笑:“那你得小心了,老朱那個人非常看好你,今晚不惜被歐陽知知曉秘密基地的位置也要邀請你去參觀,就是希望把你拉攏過來。”
“那麼你呢,”李遊書看向唐雨寒,兩個男人都俊秀靈氣,沒來由的竟然話就多了起來,“你是怎麼入夥的?”
無視了交通訊號燈,也沒有打轉向燈,唐雨寒徑直右轉並回答了李遊書的問題:“不懂規矩,晚上瞎逛碰上個怪物,被我砍了。正好也是晚上出來幫居民消滅怪物的孟東一看見我身手不錯,就跟我交了朋友,順便把我介紹給了老朱。”
看來也並非只有菲利克斯一人在消滅這些怪物,看來他多少還是可以休息一下的。李遊書聞言微微頷首,心裡暗想道。
“我給你個建議,”車子一路向北上了高架,向市郊駛去,“如果你真的想保持中立,倒不如支援歐陽思那一邊。”
一個貧困者陣營的人竟然違背領導者朱傲的意願,勸說李遊書投向相反陣營,這是什麼操作?
李遊書心裡狐疑,開口問道:“為什麼?”
“因為比起一個連紀念勳章都沒有的‘貧困者’,我首先是個習武之人,所以我對你也是以習武之人的坦誠對待的,”唐雨寒快中求穩,貨車逐漸提起速度,“我覺得,如果老鼠和大象起了爭執,而你選擇兩不相幫。當大象踩死了老鼠時,大象什麼都不會說,但老鼠絕對會怨你的中立。與其這樣,倒不如一開始就站在壓迫者的陣營裡。”
李遊書壞笑著拍了拍唐雨寒的肩膀:“你不怕我告密麼?”
“你不會的,因為你心裡想的跟我一樣。而且我看得出來你是個重情義的人,單憑你跟歐陽知相處的細節我就能看出來你們兩個情深義重,老朱要拉攏你那是難於上青天。他那個人就是這樣,四十多歲了依然想法天真思維浪漫,與其在這裡領導貧困者發起無謂的鬥爭,還不如離開鍾城去外地作個詩人。”
韓授曾經教給李遊書一個道理:逢人說項,多說好聽的不得罪人。於是他看向車窗外如月明星稀的幾點街燈,開口說道:“人各有志嘛,可以理解。”
“我倒是無所謂,到時候樹倒猢猻散,我該走就走。只是貧困者這組織也已具規模,成員不少,我是不希望老孟和老宋這種高手也埋骨鍾城,不值得。”
說話間,車子往右一拐,下高架後又往前走了沒有一千米便徑直從路邊缺口駛進了一處草坪之上。鬆軟的草地與水泥路面不同,唐雨寒車技再好也免不了車子左搖右晃,發出一陣劇烈的顛簸。
車子停穩後,唐雨寒開啟了車門:“走吧,還要稍微走上一點路。”隨後他走到後貨倉,衝車門咚咚咚敲了幾下,中間的間隔也許是暗號所在。
李遊書下了車,後貨倉的門也從裡面被開啟,先前那幾個在劉衡家露面的人都跳了下來——王行、老蔡、宋林森以及朱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