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和安格隆都不用急於返回泰拉。”他說,驅動輪椅繼續向前,順著斜向下的坡道前進。“馬卡多給了我一些令人驚奇的最新進度,我們接下來或許有幸親自見證一些奇妙之事。”
“你一定要將真相隱藏在重重人造的迷霧之後嗎,莫爾斯?”
“我們不如先來猜一猜這條從德西亞君王殿向山體內部延伸的塵封密道是什麼。”工匠說,“它究竟通往何方,有人產生了猜謎的興趣嗎?”
“沒有。”佩圖拉博絲毫也沒有猶豫。
“廢棄兵工廠?”多恩問。這條密道兩側牆壁上堪稱古代人類科技展覽館的陳列給了他較深的印象。
“我的靈能絲線告訴我不是。”莫爾斯翻過手掌,手心朝上,一根盈盈的金藍絲線經過幾次彎折,從隧道盡頭收回。“繼續走吧。”
漆黑隧道從山巒中蜿蜒曲折地向著極遠之處延伸,道路在寂靜之中幾次起伏,與三人相伴的唯有輪椅壓過灰塵的滾滾響聲,佩圖拉博的腳步聲,和原體的長袍撫過兩側石壁的細微摩挲之聲。
不久之後,一束光映入隧道,初時極為細小,經過灰塵的多次折射進入原體們的視線。在最後一次轉彎過後,陽光穿越被封死的牆面上磚石之間的縫隙,光明如張開的肋骨,根根撐開牆內的黑暗。
莫爾斯敲了一下扶手,一發鐳射在短暫的充能後轟然射出,切割並粉碎了薄薄的磚牆。山巒另一側的光線倏然將一切照亮,與山的另一邊並無多少區別的蒼茫沙地景象,如今卻恍若隔世般以全新的姿態,和澄澈的碧藍天幕與絲絲高天流雲一併,落入三人的視野之中。
“這是一條隧道。”莫爾斯說,“一條無人知曉,無人打擾,無視外部情況,直接穿出群山的隱秘通途。”
——
他們停在高山之下,努凱里亞的軍事基地之上。冰雪和野草在此交接。往上,冰風吹拂凍土中的碎骨。往下,不斷有運輸車和工人在往返行動。
經過數日前的角鬥場事件後,安格隆下令從地表抹平努凱里亞各地的其他所有角鬥場所,僅留德西亞城區的最後一處角鬥場用作教育和警示的核心場所。
而對於這最後的角鬥場,安格隆則令吞世者填死了德西亞紅砂場邊的若干關押猛獸之監牢,重換乾淨砂土,封鎖觀眾席,加裝監視裝置,在牆外磚石上直接銘刻此地歷史,與在第一次努凱里亞會議中討論所得的若干條核心法律綱領,維持此處設施在用途上的純潔性。
除此以外,他拜訪了佩圖拉博,誠摯地請求他的兄弟重新考慮一座新的努凱里亞紀念館一事——他的兄弟在他低頭的第一刻就從鐵桌後起身,拉住了他的手。
“佩圖拉博為我設計了這一座紀念館,室內場館為歷史介紹,室外則直接與這片連山的墓園相接。”
安格隆說,在話語的間隙裡聽見帝皇的呼吸、
“紀念館的主題是努凱里亞所有為自由而戰鬥的人,曾遭遇的苦難、克服的艱險、不休的意志和付出的犧牲。從最近的一年戰爭,到我降臨在這裡後見證的幾十年的所有反抗,再到這上千年裡曾揮灑鮮血的偉大靈魂,他們的理想將銘刻在這裡,在銘記中永恆。”
帝皇壓住黑髮的金色桂葉頭冠在他身旁與陽光相融,於努凱里亞的秋季寒風中表現出一種冷峻的光輝。
當他在會議廳的席位上站起,桂冠浮於光裸前額,金甲覆在布衣之外,他就從先前侃侃而談,冷靜而富有理想的凡人形象中脫離,步入另一更為崇高、更加高遠的神聖形象之中。
然而,安格隆卻注意到,這自名為帝皇的統領卻始終不曾走出那片歸屬於民眾的坐席。他披著金甲,靜立等候。
於是安格隆走下講臺,穿過由人組成的汪洋,在努凱里亞無數公民的環繞之中,隔著金色手甲,握住帝皇的手。
“你沒有強調自己的功勞。”帝皇說,語氣沉穩而悠長。
“我等待我的公民去評價我。”安格隆說,提及努凱里亞的子民時,他仍有些憂愁。他害怕他們會再次投入人類天性中較差的一面裡。
帝皇輕輕頷首。“羅格·多恩在亞空間見到了什麼?”
安格隆為這個問題略感驚訝:“一個血霧纏繞、背生雙翼、武力強大的巨大惡魔。佩圖拉博說對待疑問最好的方式就是將其無視。”
“第四原體轉述了莫爾斯的話。”帝皇斷言。
安格隆點頭。“之後,你就來到了這裡。”
帝皇從遠方收回他的視線,轉向安格隆,漆黑雙眼裡躍動著金焰的影子。他的身影被光芒撐起,仿若一位足以觸控天地的巨人。
但安格隆看得見帝皇形象之內,那個在人群中侃侃而談的中年人,面板粗糙、面容疲倦,然而,一簇理想的火正在他體內熊熊燃燒。正是這簇火燒出了透過他的軀殼映出人類之主形象的煊耀輝光。直到黑暗被燒盡前,烈火永不熄滅。
某種炙熱的、堅硬的東西涌上安格隆心頭。
“你知道接下來你將承擔什麼職責嗎?”
“我們將前往奧特拉瑪。”安格隆說,“隨後途徑奧林匹亞返回泰拉。我們將注視銀河,燃起戰火,直到壓迫不存、統一夢成。”
帝皇的眼神柔和了。
“你將比你想象得承擔更多。”
“那就來吧。”
安格隆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