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討完血淚之牆的建造後,安格隆與他的同胞們開始討論德西亞的新法條。
這部分內容在當事人看來或許既複雜又艱難,其中包含著諸多道德與理性、信條與妥協之間的平衡,但對於旁觀者——尤其是一名看遍了人類數萬年種種從簡單到複雜的法條,自己也參加過若干場法律職業資格考試的旁觀者而言,角鬥士們頗為淳樸的律令就沒有多少精心細聽的價值了。
趕在莫爾斯打出他今日的第一個哈欠之前,有個人以輕微的力道戳了戳他的手臂。
“莫爾斯,”馬格努斯眼睛發亮,被全新的點子從呆滯的狀態裡重新啟用,“我的子嗣們在努凱里亞嗎?我有個點子,我想到了一個新課題!”
“哇哦,又一個新的課題。”莫爾斯說,“綠皮相關?”
“不是,”馬格努斯激動地搖頭,“它們就是一場災難,教完哥特語我再也不管它們了!”
“那麼和上次機械教復原成聖女果的檸檬相關嗎?不,我猜也不是。”莫爾斯說,“你可以試試,我對你在實驗安全上的把控還是有些瞭解的。”
——
阿扎克·阿里曼在被全艦通報姓名傳召至鐵血號的十二人大殿,並得知羅格·多恩又在與佩圖拉博單獨共處時,得益於上次在因威特雪原時遺留的經驗,他對自己即將遭遇的經歷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無非是假裝沒有看見羅格·多恩和佩圖拉博的新一輪爭吵,為他們做個隨叫隨到的裁判,適時到場離場。
他在指定的艙門外提前戴好頭盔以便遮擋表情,喊了一聲報告後進入室內。
整個房間的地面都已被沙地替換,地面的兩邊各有一堵不算高的牆,數量過多的人則聚集在一張鐵製方桌邊。
在以紅褐色的努凱里亞為背景的舷窗中,假如那個黑衣工匠的投影出現於此合情合理,那麼那位依靠其白底藍邊的服飾才與背景色區分開的高大赤紅投影就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瞬間後悔起為什麼自己要戴著頭盔來這兒,將自己的臉與馬格努斯難得向此處投來的視線相互隔絕。
“父親,”阿里曼說,“佩圖拉博大人,羅格·多恩大人,工匠莫爾斯,阿扎克·阿里曼報到。”
幾名基因原體分別向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他們即使只是圍繞圓桌而坐,也比阿里曼更為高大。桌上還擺放著一個以手托起的金顱骨擺件,反射著物質宇宙的冰冷光澤,不知有何作用。
這份在阿里曼預期之外的莊重氛圍,開始令阿里曼的腿不安地在動力甲中收縮肌肉。
阿里曼很高興能在這裡看見鋼鐵勇士的第一批戰爭鐵匠哈科——他與這位過度敬業乃至時不時顯得脾氣粗暴的軍官沒什麼私交,但有另一名以執拗堅決著稱的軍團表親在這兒,他的侷促立刻被分擔走了一大半。
哈科嚴肅地把最後一排磚塊壘好,向佩圖拉博俯身致意。
佩圖拉博指向這面約有一名凡人身高的牆。他今日顯得格外不愉快,面部數道線條上的陰影都尤其濃重,連帶著升高了整個房間內的壓力:“多恩,這是你今天的牆。”
多恩的表情就像刻好的石雕一樣一成不變:“好。”
佩圖拉博挪回他伸長的手,寬大的手指按在他身邊的磚牆頂部:“這是我的牆。”
“好。”多恩說。
黑衣工匠歪過頭,看向前方,面含笑意。投影之中,他的手被堆高的一摞檔案擋住,看不見他在做什麼,但從手臂肌肉的走向,可以感覺到他似乎正在提著什麼輕而小的物件,隨手拎著搖晃擺弄。
“阿里曼?”馬格努斯點到了他,赤紅的巨人表情難得凸顯了原體十足的威嚴,其下撇的嘴角中隱含某種被挑釁的不滿。
不明白這些帝皇子嗣們在如此凝重的氣氛下又要做什麼的阿里曼立刻抬頭:“我在,父親。”
“伱的以太意識運用對比課題做的如何?”馬格努斯問。
阿里曼心頭一緊,開始後悔自己在黑鴉學派的仰躺冥想放鬆訓練中浪費了太多時間。
“我還有一些需要解決的困難,”阿里曼說,“理論知識我可以理解,但在實際的運用中我一直在遇到各種瑣碎的問題。”
“我記得三個月前我告訴過你,希望你能把這個課題結束。”馬格努斯略有譴責地說,單片眼鏡上閃過一陣反光。“這不是一個複雜的專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