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底座上,韓非碎裂的身體被恨意和愛意纏繞,慢慢拼合在了一起。
妻子一直站在韓非的身邊,直到夜空中的雨停止。
她身上的恨意已經消散,轉化成了一種特殊的情緒,她想要幫韓非把碎裂的心重新復原。
撫摸著那顆支離破碎的心,妻子的眼淚順著臉頰落下,早已冰冷的心有了一點溫度。
“我應該帶你回家的,可我知道還有人在等你。”
散去了所有的恨和愛,妻子將韓非的心放回胸膛。
她收回了雙手,帶著萬般的不捨,抬頭看向了莊雯:“帶他回家吧。”
莊雯完全沒想到妻子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眼中的黑火輕輕搖晃,不過她很快也意識到了一點,神龕記憶世界中的恨意全都沒有黑火,她們的恨和愛不需要黑火燒灼,已經是最純粹的了。
“你相信我?”
“你們不屬於這裡,在被恨意扭曲的時候,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和很多的人。”妻子慢慢轉過了身:“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她散去了全部的愛和恨,朝著醫院外面走去,邁出幾步後,又駐足停下。
妻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韓非的屍體,輕聲對莊雯說道:“帶他回家吧,別讓愛他的人擔心。”
十位恨意的恨和愛烙印在了韓非的屍體上,他的身體慢慢變得完整。
朝著醫院外面走去,妻子沒有再回頭,她走在黑夜的街道上,捂著自己空蕩蕩的心口。
一步一步往家走,她突然感覺這個城市好大,回家都要走那麼遠。
濃重的夜色慢慢消退,初陽的光照在了身上。
拿出鑰匙,妻子像以往那樣開啟房門,她換下了自己的鞋子,繫上圍裙,進入廚房。
她想要像以前那樣為家人準備早餐,但手碰到廚具之後,她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身體靠著櫥櫃,妻子慢慢坐在廚房角落,她雙手抱著膝蓋,不敢哭的太大聲,怕吵醒孩子。
半關的廚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夜沒睡的傅生站在廚房門口。父親經常徹夜不歸,但這一次他卻莫名的感到心慌和害怕。
將紙巾遞給媽媽,傅生蹲在旁邊,他不敢去問那個問題。
緩了很久很久,妻子才重新抬起了頭,她紅腫的眼睛看著傅生:“爸爸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可能再也沒辦法回家了。”
聽到媽媽的話,傅生的大腦好像停頓了一秒鐘,他有些恍惚,似乎身體都還沒辦法消化這個資訊,依舊生活在日常的慣性當中。
“他昨晚在哪裡?”
“那所醫院,他最後打電話說絕對不讓你去那所醫院……”妻子還沒說完,傅生就跑出了家門。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拼命的朝那裡跑,好像努力、再努力的跑,就可以挽留住父親一樣。
大腦是空白的,應該要做一些事情,他似乎追逐著什麼。
異化的醫院在陽光下顯得平凡,這一天對醫院來說,好像只是無數天中的一天,平凡到沒有人記得。
跑進醫院,傅生見人就詢問自己的父親,他知道父親是這裡的護工。
在醫院中漫無目的的詢問,誰也沒有一個答案。
奔跑的他最終被保安攔住,在他快要被趕出去的時候,一位女醫生和她的護工弟弟趕緊跑了過來。
“你們知道傅義在哪間病房嗎?他是這裡的護工,我想要見他!”傅生抓著男護工的手臂,那護工的目光有些複雜:“你知道他在哪裡對不對!告訴我!”
“他已經離開了。”女醫生將一份皺皺巴巴的診斷報告拿出:“他這個病得了很久,一直拖著。”
“醫生,我只是現在想要見他!你讓我見他一面好不好!”傅生抓著那診斷報告,他情緒越來越激動,周圍的保安又圍了過來。
“抱歉。”
傅生被保安拽開,那位男護工一直在安慰傅生,帶著他去看了傅義之前工作過的地方,一切都還在,只是那個人沒有過來。
太陽慢慢升起,醫院裡的人也越來越多,傅生好像行屍走肉一樣跟著護工,直到最後被衝散在了人群裡。
抓著那份隱瞞到了最後的診斷報告,傅生坐在醫院的臺階上,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坐了很久。
陽光在窗戶上投射下了一個影子,隨著日升日落,那窗戶的影子也在慢慢變動。
不知道後來是為了什麼起身,傅生拿著診斷報告走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