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鴻闕一直保持著沉默。
甚至連聽見戚婆婆死掉時也一樣,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應,彷彿是石像一般。
江蘭擔憂地望著他,瞭解他如她,當然知道此刻的他內心必然不會平靜。
事實上確實如此。
本來淤積在胸口的鬱氣就嗆著人不舒服,再加上體內傷勢的作用,楊鴻闕只覺靈海震盪,靈府碎裂,不住噴出一口血。
“少主……!”
江蘭立馬扶住楊鴻闕,楊鴻闕推開她的手,面無表情地擦去嘴邊的血跡,作勢要下床。
“你的傷還沒好到你可以下床的地步,快躺好,我給你請來了水月觀最擅長治療的長老,如果你還想參加大比,就躺好接受治療。”
江清推門而進,身後跟了一個面覆薄紗的女子,女子朝著房間內的兩人微微福身,婷婷立在江清身旁。
楊鴻闕立馬笑若陽光,邊說著邊伸出了手,“多謝江宗主和長老姐姐,接下來還多多麻煩長老姐姐了。”
那水月觀長老許是沒受過如此稱呼,微紅著臉搭在楊鴻闕手腕上把著脈,當她辨認清脈相後,臉色驟然一沉。
脈象紊亂,靈氣四溢,經脈創傷極嚴重,但卻不致命,就彷彿……傷他的人只是讓他重傷而已。
並不想要他的命,那為何又將人傷得這般重?
水月觀長老不著痕跡打量了江清一眼,心裡有了揣測,但並未表現在臉上,仍是認真地為楊鴻闕診治著。
江蘭看著前後判若兩人的楊鴻闕,欲言又止後選擇保持了沉默。
於是房間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等到楊鴻闕的臉笑得略有僵感時,水月觀的長老終於收回手結束了診治,她朱唇輕啟道:“按理來說這樣的傷靜養為最上策,但如若要參加宗門大比,就只能用本命秘技強行聚靈療傷,只是這樣只能暫時遮掩住傷口,運用靈氣過劇傷勢還是會復發。”
她安靜看向楊鴻闕,“你選哪一種呢?”
楊鴻闕毫不猶豫回答道:“當然第二種,煩請長老姐姐了。”
水月觀長老柔柔剮了楊鴻闕一眼,從芥子袋中取出銀針施針,片刻後依次摘去,只在幾個大穴上留有銀針。
隨後,那女子手結蓮印,一股真氣凝於指尖,遊走於各銀針針頭,引起其陣陣晃動;楊鴻闕面容蒼白,猛的再吐出一口血。
這口血不同於剛才之前的那一口,之前的乃是氣急攻心所致,而現在則是心中淤結被排出,因此在吐完血之後,楊鴻闕的臉色立馬好看了不少。
“目前為止,我已經無能為力了,接下來就看貴宗弟子自己的毅力了。”
水月觀長老再次施禮後翩然離去,留著江清父子和江蘭三人在屋裡。
“別裝了,你笑得很假。”
江清的眼神仍舊古井無波,他一口道破楊鴻闕的偽裝,楊鴻闕的笑容立刻消失,滿是擔憂的臉上夾雜著絲絲怒意,“小問他……他還好嗎?”
“只要我不會死,他就沒事。”
江清言簡意賅,“目前已經制訂了營救計劃,我們需要一個足夠耀眼的點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而去,這樣我們才能有機會暗中行動,調查出那群人的身份以及據點位置,才有機會救出江問。”
“而你作為參賽選手,如果表現優秀,顯然能夠在這段時間吸引到足夠多的注意力,因此我才會冒著留下隱患的風險讓你接受治療。”
“江宗主放心,江問是我的弟弟,關於救援一事我會拼勁全力去做。只是……光靠我一人恐怕達不到目標。”
“你可以放心,關於這點我已經找好了人選與你共同承擔這份責任。”
話至如此,江清想著那個小少年眯了眯眼。
眉眼精緻的少年不少,遠山黛眉下的桃花眼總似暗送秋波,整個人無辜又無害。
可偏偏這樣一個少年,卻有著和氣蝕境巔峰強者相差不多的實力。
有時候雪中送炭的並不是摯友,而是在炭中暗藏火藥的敵人。
本來以江清的謹慎是絕對不會接納這樣一個人進透印谷的隊伍,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那個少年來得太湊巧了,也太被自己所需要了,仿若剛瞌睡就有人送來了枕頭,但他江清不是愚蠢的魚,不會為了一塊誘餌喪失自己的生命。
可最後還是接受了他——正因為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沒有其他選擇,毒藥也好,良藥也罷,他江清都必須捏著鼻子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