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樹溜到了我的院子裡來,敲我的窗戶,把一疊山藥糕塞了進來。還差點被發現,一句話都沒來得及和我說,便又離開了。”
“第五日的時候,他要離開了,還給我留下了東西。我去送他,他居然對我說,‘原來你是六表妹’啊。”
好像是一點也沒記住他剛來的時候祖母給他做的介紹。
她最後下了結論,“將軍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好到她對他念念不忘了這麼多年,好到她甚至能寬容他對她的遺忘。
李媛翊所理解的愛,從來也不是佔有,她真心地問著她,“殷大人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同他在一起呢?”
觀若在這一瞬間裡感覺到了疲憊,她沒有想到,這樣的話她居然也得同李媛翊說一遍。
她背誦著《北史》之中的原文,“後美容儀,少言笑。年十六,文帝納為妃。及帝即位,以大統元年冊為皇后。”
他們之間,曾經也是有過很好的日子的。但事情很快就變了。
“時新都關中,務欲東討,蠕蠕寇邊,未遑北伐,故帝結婚以撫之。於是更納悼後,命後遜居別宮。”
“六年春,蠕蠕舉國渡河,前驅已過,而頗有言虜為悼後之故興此役。”
“帝曰:豈有百萬之眾為一女子舉也?雖然,致此物論,朕亦何顏以見將帥耶!乃遣中常侍曹寵齎手敕令後自盡。”
每一個字,都是一個女子一生的血淚。
她不知道乙弗皇后面對著這樣的丈夫,是如何能留下那樣堪稱寬宏大量的遺言的。
天下康寧是為了天下百姓,可這樣的至尊享千萬歲,於他們的每一個臣民,不過都是恥辱而已。
“李六小姐,我沒有必要隱瞞你什麼,同樣的話,將你我代入,我也同將軍類比過。”
那一日他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她雖然失望,卻也沒有怪他。面對這樣的現實,他們是同樣無能為力的。
可是李媛翊並不是這樣想。
“殷大人,你如今已經與從前不同,你並非是什麼都沒有,甚至還會拖累他的孤女了。你能給他的力量,未必比我要少。”
李媛翊這樣說話,簡直像是一個在兩國之間勸和的使臣。
觀若反問著她,“我的力量從何而來,李六小姐難道不清楚麼?”
“我不能這樣做,並非僅僅是因為大人不允許。而是我不能將我的前程與將來,大人交在我手裡的蕭氏都押在一個男人的承諾上。”
她並非是覺得晏既會背信棄義,這是對他人格的侮辱,對他們彼此感情的玷汙。
但造化弄人,她實在已經有太多的感觸了。
當年的文嘉皇后,在馮延和高熠之間選擇的時候,或許就是這樣的。
最後她失去了她的家族,兩個兒子,唯一的女兒瘋癲無狀。就連高熠那最不值得一提的愛意,她也終究失去了。
她是她的前車之鑑,也是天下女子的前車之鑑。
這條路是失敗的路,已經有人走過,告訴她答案了。那支紅寶石髮釵就是文嘉皇后失敗的明證。
她應該去走一條未知兇險的路,而不是在這條註定失敗的道路上留下腳印,看著她和晏既逐漸離心離德,無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