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自南郡歸來,朕倒是也沒有收到任何的訊息。”
梁帝站在原處,越過眼前的裴俶,望向了站在殿中的觀若。語氣平緩,似乎並沒有什麼怒意。
裴俶在他面前跪下去,也無形地擋住了他往觀若走去的路。
他方才面上的一點嘲諷與輕佻神色盡數都被遮掩去了,“臣此行前往南郡,目的便是挑起黔中徐氏與蕭氏之間的戰爭,令他們都沒有退路。”
“數月來也算是有些成果,如今的蕭氏與徐氏,都已經是不能容忍對方留存於世的態度了。”
“臣在中間做了手腳,自然不敢再大張旗鼓地回朝,以免被蕭、徐兩家看清楚臣在其中所發揮的作用。”
“知道臣實為梁朝的細作,為陛下惹來麻煩。”
“因此一路都小心謹慎,一回到薛郡,便立刻進宮來向陛下覆命了。”
裴俶在南郡所做的事,方才並沒有對觀若提起來。
原來他往南郡去並非僅僅是如他出發之前所說,為了李玄耀還有一些雜事,卻原來落在這裡。
黔中徐氏……先是將蕭鷂斬落馬下,那是去年的事了,也是促使蕭翾和她決定發兵山陰城的最直接的事。
裴俶能比她們更快得到訊息,是不是從這時起,他便已經做過什麼手腳了?
而黔中徐氏實力如何暫且不論,他們與巴郡柏家,蜀郡薄家結成了聯盟,另立了一朝。
這是他們開疆拓土的第一步,便是徐氏不敵蕭氏,柏家、薄家也不會坐視不理,看著自己的同盟滅亡的。
三家合力,蕭氏危矣!難怪裴俶在出發之前並不敢告訴她這件事。
梁帝想要從內殿之中走出來,裴俶卻並沒有要給他讓路的意思。
他只是繼續道:“恭喜陛下!如今南郡蕭氏同黔中徐氏纏鬥不休,兼且人丁凋敝。”
“蕭家人的老巢江陵城,不過只有蕭翾的小女兒蕭䴉坐鎮而已。她為人任性幼稚,不足為患。”
“而叛軍另一股最為強大的勢力,晏明之如今又再次回到長安,劍指他的兄長。陛下坐於含元殿中,盡得漁翁之利。”
縱然裴俶並沒有為他讓出一條路來,梁帝看起來也並不急躁。
他不再望觀若,而是望著一直跪在他面前的裴俶。
鮮衣怒馬,在朝局之中游刃有餘的少年郎,在內宮之中,在他面前,卻可以心甘情願地跪的這樣筆直,毫無怨言。
他知道,這不是出於對他的忠誠和敬畏,所以格外地令人心中生寒。
“裴愛卿方才說,你一路隱姓埋名,小心謹慎地回到薛郡,就是怕會被黔中徐氏之人發覺你細作的身份。”
裴俶並不知道他此時為何要重複這樣一句似乎沒有意義的話,卻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應了一聲,“是,陛下。”
觀若發覺梁帝微笑了一下,彷彿是開玩笑的語氣,“那麼愛卿究竟是不是呢?黔中徐氏、太原晏氏、隴西李氏……”
抑或是為了他自己,為了已經覆滅的裴家。
裴俶聽著他將這些有能力一爭天下的世家都細數了一遍,而後又拜下去,無比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