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若覺得自己恐怕臉紅若海棠,心跳的太快,如何也慢不下來。
可是一聽見“河東”這兩個字,她頃刻從夢中墜落了下來。她清醒過來,明白這一切不過都是一晌貪歡而已。
總有人要先醒過來的。是她先越過了界限,可晏既卻越過太多了。
她沒有辦法回答他的話,她只能迴避著他,走到了天心亭之外,“月上九門開,星河繞露臺。君方枕中夢,我亦化人來。”
將今夜的一切都當作一場夢吧。她和他都如是。
她退開了數步,而後提醒他,“月落日升之後,這一切的確也只是一場夢了。”
雨過梧桐微微冷,方才的一點溫存,頃刻之間消散在了這被月色洗得發白的涼意裡。
晏既想要重新靠近她,又害怕他面前只是鏡中花,是水中月,怕他靠近分毫,她頃刻之間便會消散。
“阿若,為什麼不是你領蕭氏士兵,同我一起去山陰城?”
與其一直等待著裴俶的進攻,猜測他的心思,不若他們主動進攻。這才是晏既的性子。
這也是早已經定好的事,只是今日議事,才終於定下了蕭氏的主將。
“將軍應當知道,若是皇帝有疾,太子是不能輕易離開他的。”
誰都不知道蕭翾究竟還能撐多久,或許還有數月,也或許就是明天。
她要做蕭氏的主心骨,必須要在丹陽城中,在蕭翾身旁。以等待著,她不希望到來的那一日。
蕭翾將要停滯不前,“只能是阿翎同將軍一起去。”再沒有別人了。
他望她就如同望明月,因為同樣的觸手不可及,“阿若,你就這樣輕易地告訴我蕭翾身有不治之疾的事麼?”
“將軍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麼?已經知道的事,我說與不說,都是一樣的。”
蕭翾如今的身體,根本裝不了一個正常人。她甚至已經連議事都不能正常參與了。
觀若心中一片悲慼,“我相信將軍的品性,知道將軍不會趁虛而入,做一些不君子的事。”
無論什麼事,總要等到他們拿下山陰城之後。
“若是我會呢?”
晏既回答的太快,觀若幾乎以為是她聽錯了。
沒有聽錯,她也只能當作沒有聽到他的話。
觀若拱手同晏既行禮,“但願將軍此去,能夠一切順利,拿下山陰城,而後乾脆利落地殺了裴靈獻。”
她只能這樣說,用他們之間的舊情,換他的“不會”。
她也是真的期望這一次他能夠為他們兩生的不幸,統統做一個了斷。
也為了蕭鷳。她本來可以做更多的事的。
這一次他望著她,在已經不夠漫長的夜晚裡沉默了許久,“我會做到這些的。”
觀若不想被他看出她眼中的悲慼,看出她在害怕著這一次的離別。
“將軍此去一路小心。”藉著點頭的時候,她低下了頭,“我等著與將軍重會,等著將軍再為我吹奏不曾經雨的樹葉。”
他沒有別的話能回答,她退開了一步,明河月影橫亙橫亙在他們眼前,他們是被迫分開的牛女,“阿若,你也如是。”
桂棹手中的那盞燈籠,裡面的燭火已經燃燒殆盡了,照不亮前路。
觀若從天心亭中走下來,抬頭望了夜空一眼。
西樓別後,風高露冷,無奈月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