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若低下頭,不再同他對視。她不知道是不是該為她方才的那些話道歉。
“裴靈獻說,他連裴氏剩下的這些人也不會放過,他說他要將軍的右手。上一次只不過是傷了將軍,他還會繼續來討的。”
晏既將她摟地更緊了一些,“這些事都與你無關,他只是在嚇唬你而已。你不用擔心什麼,若是他真能做到,他會直接來找我的。”
“那裴氏的那些人呢?”觀若看著他們交握的手,“他們是不是都活不下來了,畢竟是那樣大的火。”
畢竟是裴俶縱火。唯一逃出來的一個,還被晏既誤以為是歹徒,一箭穿心。
大火燃燒屋宇,她在夢中經歷過無數次。
“已經讓人救火了,但……也總有人是被困在裡面的。”
要他折損自己計程車兵去換裴氏的人,他還是做不到的。
“我不想再知道裴氏任何人的訊息了,明之,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你等一下。”晏既讓觀若靠坐在床榻上,而後起身,去一旁取了一條棉布巾子。他要為她把頭髮絞的更幹一些。
觀若躺下來,頭朝著床榻外側,讓青絲披下來。在垂到地上之前,被晏既捧在了手中,而後溫柔地裹到了布巾子裡。
“頭髮沒有弄乾就睡覺的話,年長以後會頭疼的。”是母親告訴他的。
他小時玩心太重,只想著馬上出門,或是馬上睡覺,哪裡能有耐心一點一點地把頭髮絞乾。
所以若是母親來他院中遇上他剛剛沐完發的時候,總是會親自替他絞。也只有在這時候,他才能有一點耐心,和母親說一說他最近的事。
再長大一些,他覺得這是羞恥的事,他們母子之間,便連這樣的時間也沒有了。
他醒來以後沒有多久,有一回遇見母親剛沐完發,便敲門進去,他替母親絞發。
那時的母親是受寵若驚的,還以為是他做錯了什麼事,想要祈求她的原諒。
在他再三保證過他沒有做什麼錯事之後,母親享受他的這份好意,仍然是帶著一些不該有的惶恐的。他覺得很心痛。
前世在他死之前,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母親。在他身受重傷,躲在雲蔚山,杳無音信的那一年裡,母親每一天都會給他寫一封信。
有處可寄,無處可達。
他看完了那些信,才知道一個做母親的人,每日思慮的究竟有什麼事,有多麼的事無鉅細,又有多麼牽掛自己的孩子。
行時想,坐時想,無聊的時候想,忙碌的時候也想。
他才明白前生他自顧自躲在雲蔚山中,不問世事的行為,究竟有多麼不負責任。
這一世他想好好補償母親,可也終究只陪伴了她三年,便又離開了太原。將來還不知道要有多少個三年,他才能真正回到她身邊去。
母親的青絲之中,間雜著銀髮,她老的實在很快。
而觀若還很年輕,青絲如瀑,就像是一匹上好的綢緞。這樣好的綢緞,落在技藝不好的繡娘手中,繡出來的花是死的,這塊綢緞也就死了。
所以他一直都覺得要尋這世間最好的東西來配她,為她簪在發上。
姑姑有過的那些好的東西,他都會讓她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