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擁上來的人出乎意料地溫熱柔軟,雲浮愣住了。
他潛意識裡,總覺得洛九秋應該是冰涼的,沒有心跳,沒有呼吸。
或許不是潛意識,是在睡夢幻想中。
雲浮突然有些恍惚,眼前種種過往一掠而過,人有點分不清幻境與真實。
這時,洛九秋在其耳邊輕聲問他:“雲浮,你當真忘了六百年前,忘了我是誰麼?”
輕聲慢語,仿若有情。
雲浮沉默須臾,一手尚握著茶盞,一手卻緩緩回抱住眼前似夢似幻的人,收緊手指,喃喃道:“我記得。”
短短三字,洛九秋聽了,笑了,嘆氣一抬首,手中黑芒閃爍,黑霧凝成的匕首一刀插入雲浮的後心。
白玉茶盞“啪”的一聲墜落,四周響起司馬荇等人的怒吼。
“老祖宗!”
“洛九秋!”
“妖女爾敢!”
洛九秋轉了轉匕首,將之插得更深,在鮮血四綻中施施然收手,倒退,在幾步外看著渾身纏繞黑霧鮮血淋漓的雲浮。
雲浮單膝跪地,緩緩抬頭看來。
洛九秋打了個響指,地上碎裂的茶盞彈飛懸浮,陣法組成,絲絲血線符文齊齊爆射,頃刻纏繞雲浮周身,既困住他又在狠狠鑽入他的皮肉吸食血液,他白皙好看的額頭滴落一滴冷汗。
高高在上的仙人跪地染血,如一粒好看的珍珠墜入了塵埃。
洛九秋看入迷了,一抬手,無數短匕如流星疾射,轟隆隆扎向無法動彈的雲浮。
曾一劍屠虐九魔尊的劍尊雲浮,渾身上下無一處完好。
司馬荇等人在狂吼,但無能。
“哈哈!”
洛九秋愉悅地哈哈大笑,欣賞片刻,一旋身,飛落在半空。
“吼!”
突然現身的黑影兇獸咆哮著,乖巧伏在洛九秋的腳底,馱著她盤旋高空。
目之所及,洛九秋展臂任寒風狂吹,任御虛劍宗無數暴起攻來的利劍燦若流星般襲來,拂袖揮劍,萬劍崩碎。
“哈哈。”
洛九秋笑夠了,眉眼恢復如深夜般清冷,捏著衝向面門的一柄飛劍,啪地捏碎,扯唇一字一句道:“諸位,比起當你們的祖宗,我更樂意你們喚我‘妖女’抑或‘少宗主’。”
說罷,洛九秋轉向單膝跪地的雲浮,居高臨下,幽幽道:“真是不好意思,雲浮,我這人離經叛道,惡名遠揚,什麼都有可能做,但沒興趣認第二個師傅。六百年前,我師父數敗於你,我也死於你手。但六百年後,你卻跪在我腳下。”
雲浮緩緩抬頭,嘴角染著血跡,眼神幽深,問:“所以呢?”
“所以?”
洛九秋挑眉,理所當然道:“所以我想你死啊,雲浮。”
說罷,洛九秋就跟話本上的臉譜化反派一般,隨口甩下一句:“雲浮,你我血仇,不死不休,下一回再見,便是你的死期。”
雲浮抬起頭,面無表情望著洛九秋毫不留戀的背影,呢喃道:“所以,你是真的,並不是幻境。”
眾人:“……”
洛九秋被雲浮這句話一驚,回頭,挑眉嗤笑道:“所以,你要是真的有病,就早點治吧。”
“呵。”
全身上下插滿匕首,渾身是血,頂著無數破洞窟窿,纏著陣法符文的雲浮,竟然笑了。
御虛劍宗之人第一次見著自家老祖宗竟然會笑,那笑竟然透著幾分舒心。
但那幾分舒心很快在鮮血的侵染下逐漸變得瘋狂。
雲浮眼底的冷酷冰山一寸寸破碎,山呼海嘯般轟地爆裂,碎冰狂風過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