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羅蘭才逐漸平復下內心的震撼和激動。
他深深地掃了史詩長劍一眼,毫不猶豫地將其重新插回劍鞘中,似乎企圖多看一眼都是一種褻瀆。
“我現在忽然覺得,好像你真有可能完成復國這種異想天開的事情。”羅蘭認真地對君士坦丁說道。
“我能理解你現在激動的心情,不過我勸你現在不要對我期待太高。”君士坦丁轉過身,“還有,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扈從騎士,以後在外人面前記得叫我少爺,或者主人,如果只有你我兩個人的話,我希望你稱呼我為殿下。”
羅蘭面頰抽搐了幾下,然後極為彆扭地說了一句:“知道了,謝謝殿下賜劍。”
……
皇家魔法學院,魔法塔內。
喬伊看著魔法棋盤上膠著的局勢,揉了揉眼睛,苦笑了一聲,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感覺入口的茶水似乎變得有些苦澀,“想不到,你這個小傢伙居然能支撐到現在,是我老人家技術退步了嗎?”
“院長您過謙了。”老魔導師面前的尤拉淡淡地說道,手指拾起一枚黑色棋子,從容地將屬於老喬伊的一枚白棋踢了下去。
棋盤上每多出一枚棋子,落子的人消耗的精神力便會多增一倍,可下了足足一個晚上後,尤拉的臉色依然平淡,絲毫看不到力竭不支的跡象。
能和一位從破曉之城中走出的大魔導師在棋盤上對拼不落下風,這個小傢伙的精神力到底有多恐怖?
老喬伊神色複雜地盯著雜亂無章的棋盤,良久之後發出一聲嘆息“老了,我真的老了。”
“君士坦丁那個小子當初把你推薦到魔法塔裡來進修的時候,把你誇得天花亂墜,開始我還不信,現在看來,你比那個小子描述得還要可怕得多。”
老法師漫不經心地拾起一枚白棋放到棋盤上,然後望向窗外,“那個臭小子現在應該快出城了吧?”
“我年紀大了,想找個能陪我下棋的人越來越不容易了,當年的夥伴要麼死了,要麼散了,剩下幾個老朋友躲在世界樹議會里不肯出來。”
老喬伊自言自語,“英諾森也老了,可愛的小狄安娜成為了聖堂之主,成天要跟樞機會那幫上了年紀的老頭子打交道,真是狗屎。”
“現在連小君士坦丁也走了,去找他那位了不起的先祖留下的遺蹟裡的那堆寶貝玩意,未來一年裡,唯一能陪我下下棋的,恐怕就只有你嘍,可憐的小尤拉,希望你不要覺得我這個老頭子佔用了你這位了不起的年輕人寶貴的時間才好。”
“能陪您下棋,是我的榮幸。”尤拉細聲說道。“偶爾陪您聊聊天,其實也不錯。”
老人乾笑了幾聲,這位在奧術領域達到巔峰境界的大魔導師此刻就跟個退了休的普通老頭沒什麼分別,半個身子蜷縮在藤梯上,“我老啦,活不了多久了,你有什麼問題就儘快問我吧,小傢伙,遲早你會進入破曉之城的,也許是十年以後,可惜我應該看不到那一天了。”
“不過說不定你能和君士坦丁在那裡重新碰面,他母親曾是我的同學,是個很了不起的魔法師。”
尤拉的手一頓,低垂著頭,“都過去了,不是麼?”
老人沒有注意到尤拉眼裡一閃而逝的情緒,依舊喃喃自語:“是啊,都過去了,只是很多事,不是想忘就能忘的,等你活到我這把年紀的時候就明白啦。”
“看著君士坦丁現在又走上了他母親的道路,老實說,我很悲哀,也許就如同拉普拉斯那個老瘋子當年說的,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尤拉道:“君士坦丁現在已經變得比以前強大了很多,而且找到了他的目標,按理說,您應該高興才對。”
喬伊嘆了口氣,雪白的鬍鬚輕輕飄蕩,杯中的茶水倒映著他蒼老的面容,“年輕的時候,都會有一種錯覺,覺得力量可以解決一切,但當我們得到夢寐以求的力量後,才發現得到力量的代價已經遠遠大於它帶來的收穫,最強大的人往往也是最不自由的,力量越大,慾望和執念也就越強烈,就越想要打破外界的束縛。”
“千年前,開創世界樹議會的那個法師想要以一己之力改變世界,他失敗了,最終隕落於星空之下。”
老喬伊道,“十年前,君士坦丁的母親也在天界之門出現後逝世,這個世界的法則,本能地排斥太過強大存在的出現,想要抵達星穹彼岸,終究只是個不切實際的幻夢罷了。”
尤拉安靜地聽完這一席話,搖了搖頭,“就算如此,星空依舊值得我們仰望,身為魔法師,哪怕沒有能力,但如果連一窺宇宙最終奧秘的勇氣都沒有,那我們和地上的塵埃又有什麼分別?”
“很久以前,星空下最強的那個法師也是這麼想的,他把宇宙間所有法則的集合比喻為一棵大樹,記載了萬千世界的知識如同生長在樹上的無數片葉子,這就是世界樹的由來,魔法師存在的意義,就在於找到這棵樹,或者證明它的存在。”
喬伊出神地說道,“只可惜,上古的諸神滅亡後,便再也沒有能指出世界樹存在過的證據,一切都只是傳說。”
“我年少在破曉之城聽到這番故事時也熱血澎湃,現在看來,真的挺可笑的。”
喬伊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淡漠地說:“仔細想想,連那些或許見到過世界樹真正面目的上古諸神都滅亡了,而自諸神黃昏之後,又是無數個世紀過去了,人類從無到有走到今天,在其他種族衰落後,終於邁入黃金時代的盛世,所以,世界樹存不存在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甚至連破曉之城的存在,本身都是不必要的,只是俗世之人徒增了太多的光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