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英雄大殿靜悄悄一片，只有教宗平淡的話語在其間迴響。
老人定定地望著那扇小門，內心深處，浮現出了很多年前他在破曉之城內，和那名白衣女子的對話。
那名白衣女子站在高山之巔，浩蕩山風吹拂著她的衣衫，也將她清冽的聲音傳到身後的年輕教士耳中。
“所謂信仰，本質上是一種選擇。”白衣女子說道，“任何信仰都不具備天然的神聖性和必要性，並非神祇要求世俗的生靈去信仰他們，而是生靈主動選擇了神祇身上和自己相似或渴望的那一部分。”
年輕的英諾森大惑不解地望著白衣女子，“照你這種說法，鴻蒙之初，那位窺見光輝奧秘的初代教宗，之所以選擇光輝作為信仰，是因為他發現光輝之主具備某種與人類相似的稟性？”
大殿中，老人望著皺眉沉思的君士坦丁，徐徐說道，“精靈族信仰自然女神，是因為精靈族的種族習性使然，它們世代繁衍于山野沼澤之中，對自然有著天然的親近和眷戀，所以信奉自然之道。”
“獸族擁有遠遠超過其他種族的生育水平，龐大種群基數讓它們天生就處於極度激烈的競爭中，而獸族生性野蠻好鬥，且大多不事生產，要想在部落中獲得更高的地位和資源，力量的意義不言而喻，所以他們會去膜拜力量強大、戰無不勝的泰坦。”
教宗道：“血族擁有最漫長的壽命，也比任何種族都更畏懼死亡，所以它們信仰能賜予掌管生死的冥神，血族的特性使它們無法在日光下走走，但它們內心深處仍存在著對光明的嚮往，所以也同時信仰月神。”
這一連串類比讓君士坦丁隱約聽明白了什麼。
“人類和其他生物都不同，這是一個擁有巨大創造力和無限可能性，卻極度缺乏安全感的種族。”
教宗說道，“中古世紀的人族實在太過弱小，任何一個種族都不將我們人類放在眼裡，固然人類中有帕拉丁、尼伯龍根、查理曼這樣的絕世強者，但是他們的數量實在太少了，對於整個種族的生存環境根本沒有本質意義上的改善。”
“在那個蠻荒的年代，人類除了生活在各大種族的壓迫和欺凌之下，還要面對戰爭、瘟疫和饑荒，普通人的平均壽命只有短短三十載不到。”
“在這樣的亂世中，外在的秩序和內心的安寧成為了我們絕大多數先祖天然的追求。”
教宗道，“對那個時代的他們而言，活著就是最高的成就，或許在如今的你看來，這個要求低到不可思議，但你不要忘記，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是平凡的弱者，他們沒有你那樣了不起的父母，活得久一點尚且是奢望，更何況去過一種所謂有尊嚴的生活？”
君士坦丁默然不語。
“信仰諸神，從某種意義上，是信仰我們自身。”教宗意味深長地說道。
他走到那扇門前，“這扇門後，儲存著整個教會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歷代教宗的遺體及他們的生平，還有他們對光輝和信仰的認知。”
教宗伸手，按在了門上。
他那深邃如星海般的眼眸裡盪漾出光芒，一股磅礴浩瀚、神聖空靈的力量從老人身上的白袍下噴發而出。
少年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身軀微微顫抖，覺得站在自己眼前的老人變得無比高大。
他手中的聖劍散發出微弱的白光，似是在呼應著這道偉岸如山的身影。
整個大殿也在顫動著，古老石壁的每一條紋路都緩緩滲出乳白色的聖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