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的心靈世界裡。
他看著出現在面前的尤拉,揹負著不幸厄運詛咒的少年正一眼不眨的盯著他,眼眸深邃如黑夜。
在那片夜色中,浮現出了更多的事物,如同點點繁星。
那是在深淵中,向著他伸出手的齊格飛,是在暴雨滂沱的夜晚,停下來為他駐足的那輛馬車,是在泉水鎮篝火旁,狄安娜恬靜而美麗的容顏,是卡若理的小村莊裡,狄格思飯桌上爽朗的大笑…
君士坦丁猛地驚醒,仰頭望著天空中那片令人心悸,令人敬畏的太陽,眼中不再有任何迷茫,而是一片清明。
“你剛才說,主引領世人走向光明,但是並非所有人都只能,也都只願意向光明處去。”
“光明是眾生唯一的歸途,因為光明代表秩序,代表永恆。”羅蘭的聲音響起。
君士坦丁搖搖頭,“有時候我們選擇黑暗,不是因為墮落,而是因為在我們眼中,有比永恆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自由,哪怕是選擇死亡的自由。”
“憑什麼,要由光輝來決定我們的生死?來決定我們的歸宿?”
現實中,少年緩緩睜開了雙眼,注視著天空中,噴吐著光熱的的太陽,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在凜冬城夜空中出現的那一幕。
握住口袋裡的那枚吊墜,他艱難地站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光芒後的羅蘭眼皮跳了跳。
這個傢伙,居然擺脫了【天國審判】施加在靈魂層面的威壓?他怎麼可能做到?
君士坦丁從砂子中拔出了水晶劍,“佈雷茲那個傢伙之前說過什麼天命之類的東西,我不怎麼相信,但現在,我有點信了。”
“命運這個傢伙讓你出現在我面前,讓你用出這一劍,也讓我能夠直面那些無法回憶的過去。”
“我不需要向誰懺悔,因為我不認為我有罪,即便有罪,我的罪也不會交給光輝來審判。”
君士坦丁的眼眸前所未有的明亮,內心前所未有的清明平和。“為了我想要守護的事物,哪怕揹負著罪孽和鮮血,我也會繼續戰鬥下去,而不是將信念交付給某個至高無上的存在,藉以逃避內心的黑暗和軟弱。”
最後一句話讓羅蘭恍惚了一下。
說出這番話後,少年感到內心輕盈了許多,見識過生死的恐懼,並知曉了前行的道路後,彷彿生命中所有的重負都離他而去。
父親當年臨死前,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而多年之後,君士坦丁也做出了和父親艾略嘉德大公一樣的選擇。
帶著這樣的心情,君士坦丁舉起了劍,向前踏出一步,用盡全身的力量運劍,斬向眼前的光明。
這一劍,凝聚了他所有的希冀與渴望。
這一劍,不再是為了毀滅,不再是為了生存,而是為了守護。
守護他童年消逝的回憶、守護父親的信任、守護老師和齊格飛的陪伴、守護篝火旁少女美好的笑容、守護在學院裡和夥伴打打鬧鬧的時光、守護狄格思離去前果決的背影,守護未來可能出現在他生命中重要的人和事…
這一刻,他又變回了那個幼時坐在凜冬城頭,痴痴地凝望著遠方斜陽的單純少年。
長風在他耳邊低吟,浩蕩的落日在風中升起,彷彿太陽的倒影。
一抹並不明亮卻無比明媚,並不耀眼卻無比溫暖的暮色伴隨著他這一劍應運而生,衝破了光輝的束縛,歡快地灑向人間。
所有觀眾都震驚的無法言語,在他們面前,呈現出不可思議的奇妙景象,落日和朝陽相對,將熱砂賽場分割成兩個世界。
晨與昏。
一如十年前,發生在凜冬城長街上的那一幕。
雖然規模遠不能與當時的場面相比,但對於目睹這一奇景的世人來說,視覺和心靈受到的衝擊力是無與倫比的。
受到震撼最大的是臺上的幾位評委。
法斯提亞伯爵雙手撐著椅子,身子前傾,難以壓抑內心的震驚與激動,聲音也變得沙啞起來:“這難道是……”
摩根面色複雜,良久過後,輕嘆一聲,“我本以為這種劍法早已在人間失傳,想不到,十年之後,卻再次重現。”
大神官出神地望著那輪美麗的暮日,有些發怔,“這是什麼劍術,居然能和【天國審判】相抗衡?”
“這是艾澤利亞公國曾經的主人,北地劍聖艾略嘉德大公賴以成名的劍法。”
法斯提亞回憶著過往,用滄桑的語氣說道,“多年前我造訪凜冬城時,曾親眼見證過艾略嘉德大公使用這一劍,至今我都始終無法忘記那個畫面,還有它那個美麗而又詩意的名字…”
“暮光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