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成默沒有想到隨口一問竟獲得了肯定的答案,他又說:“你知道引路人是什麼意思?”
“嗯。”雅典娜頓了一下,夾了一下馬腹才繼續說道,“就我所知,誰帶你去羅馬的萬神廟啟用的烏洛波洛斯,誰就是你的引路人,假設你對世界線造成了影響,那麼他也能夠從中分配到貢獻點數和經驗值。”
成默心中一驚,“還有這種事?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這是很古老的一條規則。當時的烏洛波洛斯還很少,全世界能夠啟用烏洛波洛斯的地方只有羅馬的萬神廟,這條規則並沒有什麼影響。後來隨著烏洛波洛斯越來越多,各個國家也建立了自己的萬神廟。隨著天選者的正規化,逐漸變成國家組織,‘引路人’這個機制就修改成了你在那座神廟啟用的烏洛波洛斯,影響因子就會直接算在那座神廟上,而不是某個人身上,也就是說貢獻給擁有那座神廟的組織了。只有最早可以啟用烏洛波洛斯的羅馬萬神廟還保留有引路人機制。這件事絕少人知曉,我也是因為我們德洛姆家族的引路人一直以來都是黑死病的執掌者,才有所瞭解,所以尼布甲尼撒大人不僅是我母親的引路人,同樣也是我的引路人。”
成默倒抽一口涼氣,“那尼布甲尼撒得存了多少經驗值?”
雅典娜對成默只提“經驗值”略感奇怪,“對他來說,經驗值再多也沒有意義吧。”
“我不知道。”成默腦子裡的線索已經變成了一團亂麻,他輕聲說,“反正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雅典娜沒有詢問為什麼,只是駕著馬繼續在荒原上賓士。
成默梳理著腦海中糾結的線索,無意識的凝望著前方,半個多小時之前還隱藏在夜晚之後的連綿山嶺於星光中逐漸顯現出了它高大崎嶇的線條。他將注意力收了回來,腦海裡那個徘徊已久困擾著他的問題又跳了出來。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顧忌什麼,直接詢問雅典娜不會給兩個人之間造成心結。雅典娜不像他,是個對什麼問題都會覺得敏感的人。於是他閉了下眼睛,迎著風深吸了口氣,下了決斷般問道:“對了,娜娜”
“嗯?”
“我覺得尼布甲尼撒大人對你也算不錯,他不僅教了你知識和角鬥,還是你的引路人,甚至你也說過,他算是你的老師在我想要殺死他這件事上,你是怎麼想的?”他下意識的遲疑了一瞬,最後還是放低了聲音說,“你都沒有勸阻過我。”
雅典娜沒有立即回答,她凝望著遠方高聳於月下的山野陰影,像是在凝望某個人遙不可及的背影。
寂靜中,風聲變得蕭瑟,馬兒的喘息和急促的蹄聲也如同禱告和呼救。
成默在如風倒退的景色中默默等待。
也沒有過太久,雅典娜就在溫熱的夜風中如詩歌般輕聲吟誦:“在那段跟著他學習的時間,我偶爾看見他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的長椅上畫畫,那段時間他總是穿著上個世紀才有的裝束,穿著一件有些陳舊的黑色呢子風衣戴著黑色的禮帽,那雙紐扣靴上的金屬釦子已經掉了一顆,但他並不介意。翹著二郎腿將筆記本擱著腿上,也不用畫板,就定睛看著柵欄外冷清的街道和路過的行人,用鉛筆在一個厚厚的本子上塗抹。我看見過他畫揹著一大包的東西的吉普賽女人,那女人隔著柵欄問他要不要祖傳的珠寶,他知道那個女人手中的翡翠珠串不過是玻璃珠,也討價還價了一番,把它買了下來,然後把它放在長椅上任由黑色的烏鴉叼走。我看見過他畫穿著黑色牧師服的牧師,牧師戴著十字架拿著經書尋找需要傳教的人,每個人都行色匆匆,走過冰冷的長街,沒有人理會那個牧師,只有他把那個人畫了下來,還送上了杯熱咖啡。我還看見他畫計程車司機、時髦的女郎,他把一切他目之所及的人物都畫完了,卻從來沒有畫過就在我家對面的一個兒童樂園的兒童,沒有畫過那裡的滑梯,也沒有畫過那裡的沙坑和木馬,更沒有畫過在那裡玩耍的孩子。我以為他不喜歡小孩子,奇怪的是他卻經常凝視,在他看到有女人帶著孩子去玩的時候,他總是看得很專注,專注到快要融化了一般。他偶爾也會問我為什麼不出去和那些小孩子玩,然後就垂著眼簾衝著我憐憫的笑,我有種強烈的感覺,就像他是一支正在燃燒的蠟燭,我能從他的腦波里感受到強烈的孤獨和悲傷。我不清楚為什麼,但我知道他對很多事情感到厭倦,對活著也沒有太多的慾望,我能感覺到他渴望死亡很久了,有好幾次我在和他的角鬥中都感受到了這一點,如果我能割破他的喉管,他會為此而快慰。只可惜以我的能力並不足夠賦予他死亡。”
這個回答出乎成默的意料,他又一次的陷入冗長的思考,卻恍若走入了無人之路,那些堆積在心中的疑竇,令他彷徨不安舉棋不定。這起伏的心情如同晦澀的預兆。他想象到了自己可能將面對什麼,又不敢想象。
馬蹄聲中,他閉上了眼睛,他想,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也許不止是他,而是整個星球上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他對著黑暗的幻想罷了。
也許,此刻他正躺在老屋那張狹窄的床上,凝望著長著蛛網的天花板。
他又一次感覺到了孤獨,這種深入骨髓的冰冷感覺已經許久不曾攀附上他的軀體,他以為他已經永久的驅逐了它,未曾料到它如影隨形,無時不刻都在尋找他心靈的縫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雅典娜說道“快到了”,他回過神來,舉目眺望已經近在咫尺的高聳山脈,居中海拔最高的山脈有著明顯的金字塔的造型,他第一眼就想起了著名的聖山“岡仁波齊”,它不僅是多個宗教的聖山,佛教中的宇宙中樞“須彌山”也就是指它。
這一刻,他看到了一座不可能的山與城。
它佇立在月下,如同世界的中心。
(BGM——《The Racer》Tristan Barton)
隨著越來越近,山和半山腰那片岩石築造的金色宮殿群越來越清晰。
此時一輪明月恰好位於金字塔山峰的頂端,映照著白皚皚的積雪。神廟的建築群位於正面山峰的緩坡上,亮著點點依稀的燈火。山峰的兩側還有低矮的山脊,那山脊呈九十度直立在兩側,如同人工修築的牆壁,組成了一條寬闊極了的走道。身側的長河在走道前形成了一汪廣闊的牛扼湖,湖水又分成兩道窄一點的河流,繞著山嶺緩緩流去。湖中心還有一座島嶼,島上是茂密的杉木森林。一座岩石橋經過島嶼豎跨過整個湖泊。
這個剎那,明燈似的月亮,人造般的金字塔高山,偉岸雄壯的建築群,百丈高的牆壁組成了不可思議的圖景,強烈的震撼感如海嘯般撲面而來。
這超越歷史與自然的奇觀讓他忘記了附骨之疽的孤獨感,在渺小中獲得了未知的慰藉。
成默在奔馬的疾馳中凝望著一切目不轉睛。當馬跑上石橋上時,“得、得、得”的馬蹄聲就變得極為清脆,在晚風中分外明顯,迅捷如同心跳。很快他們就跑過了湖中心的島嶼,抵達了山腳下,山腳下全部鋪著金棕色的霞石巖,金色的霞石巖磚塊尺寸有25平方左右,面積足夠當一間臥室,磚塊與磚塊相接的地方沒有一絲縫隙,像是一整塊霞石巖打磨而成的廣場,這種工藝即便現在也不可能達到。
廣場極為巨大,足足有十多個足球場那麼多大。成默在馬上抬頭仰望,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他幾乎能斷定這山和牆就是人工的造物,和地面一色的霞石巖峭壁完全就是兩三百米高的石牆,石牆上雕刻著比樂山大佛還要高大的巨像,凸起的巨像全是人首蛇身的神祇,看上去像極了伏羲與女媧,只不過從風格上來說,雕塑的風格更接近古艾及或者說古巴比倫風格。
月光下,平行伸展著雙手的巨像是那麼的威嚴、神秘,他們的表情各異,有些憤怒、有些悲傷、有些低垂著眼簾滿眼憐憫,有些撇著嘴角滿臉嘲諷唯一相同的是,每一尊巨像的手臂上都纏繞著一條黑色的長蛇,長蛇的嘴裡含著一枚紅彤彤的像是某種果實的寶石。雕琢巨像的斑駁巖壁透著蒼老的意蘊和穿越時空的不朽,那些風化的痕跡無損他們的美麗,於滄桑中折射出蔚為壯美的奇觀。他們低眉俯瞰著地面,像是在俯瞰著經過的人們,抬眼望去,那刷著藍漆的眼珠炯炯有神,讓人為之戰慄。
成默數了一下左右一共十二座雕像,雕像之間還有凸起的正方形石柱,石柱上鐫刻著奇異的文字,這些文字他不認識,卻看見過,與《天使之書》上的文字一模一樣。這些文字滲透至磚塊罅隙處的深處,藏匿著令人難以置信的秘密。
進入峽谷般的走廊,馬蹄聲泛起了陣陣回聲,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悠遠而空曠。位於緩坡上的神殿建築群全貌也出現在成默的眼簾之中。走廊的盡頭是沿著緩坡向上的階梯,那階梯也高大,每一級都足有一米五高,如同是給巨人攀登的階梯。階梯的盡頭是樓宇般聳立的巨型山門,位於半山腰的山門頂部是張開翅膀的女蛇神像,她的造型極為華麗,身著輕盈的長裙,頭頂環形的銜尾蛇輪冠,雙手攤著做出了等待擁抱的姿態。
震撼一波接著一波衝擊著成默的瞳孔,他心潮澎湃,幾乎是一種直覺,他可以斷定父親一定來過這裡,一定輕撫過每一座雕像,用放大鏡研究過每一處文字,他甚至能夠想象父親跪在地板上摩挲石磚的縫隙,他確信這裡留下過父親的足跡。他知道他即將目睹人類歷史遙遠而偉大的秘密。
馬兒載著他和雅典娜穿過了寬闊的石像峽谷,就像穿過了眾神守衛的宮厥長廊。他始終覺得意猶未盡,想要仔細觀摩,可看到零號和阿米迪歐等在階梯的起點,便從迷醉中清醒過來,按下心頭的如貓抓般的好奇,先去見尼布甲尼撒。
成默先跳下了馬,留意到停在階梯邊的馬不只是兩匹,不僅有好幾匹馬,還有好幾輛摩托車和幾隻相貌恐怖的風神翼龍,那幾只翼龍的背部安裝有座位,脖頸處繫著帶尖刺的繩索,繩索被捆在了臺階邊的石柱上。看到了成默他們到來,風神翼龍也沒有發出鳴叫,只是瞥了他們一眼,便繼續歪著頭睡覺。
阿米迪歐正端詳著那幾只“風神翼龍”,饒有興致的說:“瞧這些遠古的大鳥,它們看上去真是帥爆了”
成默跳下了馬,瞥了眼“風神翼龍”問道:“那叫風神翼龍。”
“酷!真想要弄幾隻去表世界,這可比什麼布加迪威龍帥多了。”
“去到表世界它們很難活下來,氧分壓相當於我們人類去到5000米以上的高原,就算能活下來,也無法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