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議室裡的指揮官們散去,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幾個複雜維修的後勤人員。白秀秀看向了成默,輕聲說道:“關於襲擊珍珠港的事情交給我吧,你不用再操心了.”
成默的臉色並不好看,眼角眉梢都是陰霾,他壓低聲音,滿腔慍怒的說:“你不該去,不論我有沒有私心,你作為神將都不應該去,這是戰爭,不是兒戲。”
白秀秀微笑了一下,“我去,才有足夠大成功的機會。要不然誰能神不知鬼不覺把傳送門放進星門的基地?我的技能就註定我適合幹偷襲這種事情。”
成默垮著臉說:“你可以把‘時空裂隙’轉給其他人!”
白秀秀搖頭,“來不及了,‘時空裂隙’需要熟練度不說,還需要部件配合。”
成默知道這不過是藉口,於是冷聲說:“總有辦法的。”
白秀秀像是安撫小孩子一樣,拉了一下成默的手臂,“你這是不相信我的實力嗎?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事情的。”
成默站著沒有動,只是盯著三維地圖邊緣正在閃爍的壞點,像是凝視著黑洞,一言不發。
“別生氣了。”白秀秀也不顧還有後勤人員在周圍,她握住了成默的手柔聲說,“你不是還要趕去伊甸園的嗎?不能再耽誤時間了,趕快出發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說完她就當著幾個正在偷偷觀察他們的後勤人員的面,牽著他朝著會議室的門口走去。
成默無奈,只能任由她牽著自己快步走出會議室。白秀秀推開厚重的合金門,他跟著出去。燈光撒在狹窄的走廊上,柔和得不像這裡剛發生一場戰爭,除了幾點未曾清理乾淨的血跡、夾雜在消毒水中的血腥味和密密麻麻的彈孔,絲毫看不出來不久前這裡還躺滿了屍骸。想到白秀秀馬上又要和這艘並不算幸運的艦船趕赴危險,他的內心塞滿了懊悔。他不想像失去謝旻韞一樣再失去白秀秀了,於是他面無表情的說:“我現在覺得那些參謀說得對,偷襲珍珠港並不是個好主意。”
白秀秀牽著成默的手轉過了走廊拐角,沿著樓梯向下走。有些壞掉的燈泡還沒有來得及換,樓梯間隨著他們的移動在明暗間轉換,像是通向未知命途的冗長隧道,她走在他前面,將成默的手握得更緊,“知道嘛,我最欣賞你的一點就是在任何時候都能極度冷靜,完全不帶感情。”
“那是以前。”
“別這樣。”白秀秀柔聲說。
“你可以不去。”成默說,“完全可以。你有充分的理由。”
白秀秀回頭對成默微笑,“你也可以不來,你不也來了嗎?”
“不一樣。”
“一樣。”
“不。”成默加重了語氣,“完全不一樣!”
“不!”白秀秀停下了腳步,在閃爍的燈光下認真的說,“一樣。”
兩人在樓梯的拐角處對峙,光照忽明忽滅如日夜更替。成默想要抽回被白秀秀牽著的手,可她抓的實在太緊了。他一直覺得白秀秀就是那種愛情遊戲的高手,將尺度把握的很好,總是離他忽遠忽近,讓人捉摸不透,可今天的她一反常態,三番兩次的隱晦的表達出了對他的情感,這一點也不像是以前意志堅定以復仇為己任的那個神秘的女人,她不在像月亮那麼遙遠,她突破了往昔的尺度,像是觸手可及。但成默清楚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也許是她清楚,他們還能在見面的機會實在過於渺茫。
“能不能不要去?”這句話如鯁在喉,可成默知道自己說了也沒有用,白秀秀並不是那種用語言可以說服的人,她是如此的頑固,像是安裝在鐵軌上列車,她只會按照自己預定的軌道行走,堅持著行車路線,時刻表,所有這一切對她而言,都是一種執迷。
白色頂燈發出嗤啦嗤啦的聲響,光在鋼鐵組成的樓梯間跳躍,堅硬的牆壁叫人覺得寒冷,泛白的燈光撒在上面,讓人覺得像是墓穴中的壁壘。
白秀秀像是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他想說的話,她的眼波在他的臉上徘徊了幾下,像是在面對櫥窗裡迷人的誘惑,“我不能說了那麼一大堆慷慨激昂的陳詞然後逃跑。”她又溫婉的笑了下,試圖緩和氣氛,“還得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也沒辦法說出那麼一大段歷史來。”
成默卻沒有能聽進去,此時他回憶起了塞納河岸的那個夜晚,想起了倒掉的埃菲爾鐵塔和被淹沒的盧浮宮,恍惚間他又一次看到了光的墜落,生命的消散,悲傷如藤蔓爬上他的心臟,那種痛苦實在難以形容。
他實在無法再次承擔那樣的折磨,於是他鼓起勇氣說:“雖然很不自量力,但我希望你能為我逃跑一次。”他討厭自己身邊的女人都這麼有主見,與之相悖的是沒有主見的女人,他又怎麼可能喜歡的上?他無計可施,走投無路的反手握住白秀秀纖細冰冷的手,輕聲懇求道,“你已經付出夠多了,沒有人能質疑你。而且你的那份我會一起努力,我保證我能幫太極龍贏得最後的勝利。”他信誓旦旦的說,“相信我!”
白秀秀想告訴他就是為了他,她才不得不去,要不然她實在無法心安理得的放下高旭。然而這種叫人羞恥的話,怎麼能從她的嘴裡說出來?
她只能微笑,這一次換她將手從從成默的手裡抽了出來,以前所未有的認真語調說道:“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成默失望的保持沉默。
白秀秀回頭繼續向著昏暗狹窄的樓梯間走,兩個人保持著寂靜,氣氛沉悶且有點難堪。肅靜中兩人已經一前一後走到了三號艦的第一層,也就是最底層的樓梯間。成默和雅典娜將在這裡乘坐微型潛艇離開,前往伊甸園。
這裡的燈徹底壞掉了,上面沒有光透下來,下面已經沒有通路,一片漆黑。地板上殘留著塑膠渣,鞋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響,這聲音透過耳膜硌著兩個人的心。
白秀秀在門口停住了腳步,摸索了兩下,才握住恍如黑色虛影般的門把手,她扭開門鎖,緩緩的拉開合金門,光開啟一道縫隙,這縫隙慢慢擴大,風也從另外一側洩露進來,就像這道厚重的合金門是兩個世界的邊界。
明亮的光從門口投射進來,和黑暗的樓梯間對照,又像是未知的岔路。
在這個瞬間,它就像是另外一種選擇,就像是多年以前自己和高旭告別時的景象。也許這不過是人生中無關緊要的告別,也許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告別。時間的奧妙之處就在於,你不走過這個岔道,你就無法確定你所選擇的是不是一條正確的路。當你走到確信無疑之處時,假如你想要回頭,卻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