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冷硬的語氣並沒有讓成默覺得受到了羞辱,他了解恩諾思人的習慣,恩諾思人對陌生人向來都是這樣的態度,如果是A國人一定會微笑,A國人對誰都笑,恩諾思人相反,他們只對熟悉的人和非常有好感的人微笑。
一般情況下,恩諾思人甚至認為陌生人對自己微笑並不是件好事。
成默對此有很深刻的瞭解,所以並沒有誤會,更沒有放棄拉近和零號的距離,即便零號曾經和小丑西斯是一夥的。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零號似乎都不值得信賴,無論是名氣、身份還是履歷都不如阿米迪歐王子。
可成默最終還是選擇了先來找零號,也許是因為零號和阿米迪歐的爭執,也許是因為零號獨自一人時的嘆息,也許是因為他是個恩諾思人,也許還因為小丑西斯
總而言之,他的判斷算不上絕對的理性,有那麼一點點的冒險,但成默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不管怎麼說,有原則的壞人也比無原則的善人更好合作。
成默聳了聳肩膀,繼續用俄語語調輕鬆的說道:“說實話,我更希望你是因為那聲‘達瓦西里’。而不是因為什麼‘誠實’,‘誠實’這種東西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變化”
成默並沒有有事說事,還先展開了閒聊,這讓零號稍稍有些意外,他站在火堆邊沉默了一下,才用那令人過耳難忘的沉鬱聲音說道:“同志也是。即便海報上曾經寫下過‘永恆的友誼’.”
如果換個人未必知道“永恆的友誼”這句口號,也不會知道《永恆的友誼》是部歌頌夏蘇友誼的電影,但成默肯定知道。他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道:“同志從來沒有背叛同志,背叛同志的都是敵人。”他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說道,“而他們一直都在我們身邊.”
“沒有背叛?”零號冷笑一聲問道:“你是GQT員嗎?”
成默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那你是XXX員嗎?”零號又問。
成默還是搖頭。
“你信仰XXXX?”
成默繼續搖頭。
“那你憑什麼叫我同志?”零號再問。
成默神情凝重的回答道:“因為我是夏國人,而你是恩諾思人。”
“那為什麼要見尼克松?”零號質問道。
成默當然明白零號是指72年尼克松訪夏,雖然79年夏A才建交,但實際上72年兩國就已經建立了實質性的戰略關係。而在蘇維埃人眼裡這是對蘇維埃陣營徹底的背叛。《真理報》還為此發了措辭嚴厲的批評。
“因為蘇維埃已經走在了錯誤的道路上。”成默回答道。
“那你們現在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了嗎?”零號冷笑,“說好的解放全人類呢?你們就是叛徒,在M教員死後,你們就徹底的背叛了革命。”
成默沉思了片刻,才說道:“我們夏國人經常說一句話,‘我們摸著鷹醬過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說並沒有錯,我們從建設方針到XX武器確實都參照過鷹醬。不過我們也在參照蘇維埃,這些東西才是我們夏國的核心,從五年計劃到行政制度,從法律教育到文化體育,這其中並不是全都是對的,但我們在逐漸的改變和完善,最重要的是我們吸取了最夠多的蘇維埃解體的教訓,先致力於建設好自身。確實我們現在還舉不起那杆紅色的旗幟,但我們從來沒有放棄過努力。”
“不管怎麼辯解,背叛都是真的。”
“你應該清楚,表面上看蘇維埃解體是因為A國聯合其他發達國家的圍堵,再最後遭遇了夏國的背刺。可真是這樣嗎?當然不是,蘇維埃解體是偶然也是必然,眾多的偶然加速瞭解體,比如切爾諾貝利,比如阿富汗。必然是在蘇維埃選擇冷戰那一刻開始,試圖挑戰A國、歐羅巴和日夲三大工業中心整合的全球市場時,就已經輸了。其實這些關鍵嗎?關鍵,也不那麼關鍵。”成默低頭看向了那團已經開始猛烈燃燒的火苗,“蘇維埃分崩離析是因為蘇維埃高層集體背棄了理想。最終被蘇維埃人民所拋棄。背叛同志的從來不是我們夏國,我們只是選擇了和蘇維埃不同的道路。對於蘇維埃的解體沒有人能比夏國人看得更清楚。如果說我們也像蘇維埃一樣背棄理想,也許我們在一六年也就放棄抵抗了。真要在一六年放棄抵抗,今天你在這裡就見不到我了。”
零號站在湖風中久久沒有動作,成默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也就站在零號的對面默默等待。有關蘇維埃是如何解體的,現在已經不是什麼大秘密,只不過其他國家往往會因為意識形態的原因強調是“ZD問題”,只有夏國人才會真正的去尋找蘇維埃到底是為什麼倒掉的。
直到火快要熄滅的時候,成默先彎腰去撿了一些放在旁邊的柴火添了進去。火苗重新竄了起來,帶著松油氣息的煙霧又濃烈了起來。
零號也動了起來,他從身旁的岩石上拿起一袋鹽撒在被劈成好幾段的大馬哈魚上,很隨意的抹了好幾下,然後拿著一塊大大的弧形樹皮,走到長著紅樹林的湖邊,撈了些黑色的泥巴塗在樹皮上,走了回來將剖好的大馬哈魚連同青翠的藜葉一起放在了塗了泥巴的樹皮上,最後才把樹皮擱在了火堆中央。
火堆裡頓時響起了噼噼啪啪的聲音,很快烤魚的香味就和松油香味糾纏在了一起,湖風中有中原始的美拉德反應醞釀出的饞人味道。
等魚烤的差不多的時候,零號用兩根柴火將自制泥巴烤箱從火堆中間撥了出來。將魚晾冷的同時,他坐在了火堆旁的木樁上,從腰間抽出那把銀色的小刀,削起了木籤。同時頭也不抬的問道:“要來一點嗎?”
“當然。”成默回答道。
零號將削好的木籤遞給了成默,自己則起身把木樁子讓給了成默,拿著令一根籤子坐在了岩石上。一般來說魚沒什麼油脂,但這條大馬哈魚特別的肥,加上焦黃的魚皮,竟有種烤肉的既視感。
成默用竹籤插了一塊起來,咬了一口,味道很天然,勉強算是不錯,不過也算不上什麼美食珍饈。
零號吃的速度就比成默快多了,兩口就幹掉了一大塊。他臉上的鐵面具在下巴處是活動的,完全不影響他吃東西,就是看上去有些奇怪,像是機器人在進食。吃完第一塊魚,他將手中的木籤插在另一塊魚上,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個銀質的酒壺,擰開瓶蓋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然後他把銀質的酒壺遞給了成默,“伏特加,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