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金色的陽光鋪滿整個翠綠的山嶺上,一條人工修築的階梯直直的將封土化成了兩半,好些行人像螞蟻一樣正在高聳的山嶺上攀爬。
成默眉頭鎖著一臉疑惑的遙望秦始皇陵墓,回憶起了昨天晚上在裡世界秦始皇陵遺蹟之地,他大概也是站在現在這個位置,不過裡世界的秦始皇陵是還沒有被焚燬的陵墓,完全不是眼前這個簡單的山包所能比擬的,那是一座建造在九層夯土之上的中華土木大金字塔,雄偉壯麗的難以形容.....
見成默眼神專注,白秀秀也將頭轉向了已經成為一座綠色山嶺的封土堆,回憶著說道:“我記得我上次過來,解說員告訴我們,項羽入關後,派了三十萬大軍挖掘陵墓,在進入陵墓時觸動了機關,亂箭齊發,怪鳥群飛,許多士兵因此而喪命,項羽聽聞後大怒,於是親自帶領士兵來到驪山,到了陵墓,項羽驚呆了,因為這裡的機關不計其數,防不慎防,士兵們都不敢輕舉妄動,沒辦法項羽只好下令燒了皇陵,砸碎了陶俑,拿走了陶俑的武器,因此我們如今能夠看到的只有一堆封土,以及破碎了的陶俑.....”
成默點頭,“這個說法有一定的依據,《史記》裡記載過:懷王約入秦無暴掠,項羽燒秦宮室,掘始皇帝冢,私收其財物,罪四。不只是史記,《水經注》裡也說過:項羽入關發之,以三十三萬人三十日運物,不能窮。”
白秀秀回過頭看了成默一眼,“不錯,這你都能記得。”
“今天早上才翻的資料。”成默語氣淡然的解釋。
聽到成默自謙的話,白秀秀不由的笑了一下,覺得旁邊的這個少年實在太有趣了,於是白秀秀伸手摸了一下成默亂糟糟的頭髮,玩笑道:“誠實的孩子,可惜我手上沒有金斧頭,也沒有銀斧頭.....”
成默翻了個白眼,挪了一步,脫離白秀秀的掌控範圍,揚著一張稚氣未脫的面孔看著白秀秀風華絕代的臉,鄙夷的說道:“說好的做一天朋友的?”
白秀秀伸手捋了一下被風颳的貼在唇邊的青絲,將長簷遮陽帽重新戴好,語氣輕快的說道:“我一向都是寬以待己,嚴以律人,所以做我的朋友要遷就我呀!”
成默無語,更加深刻的體會到了和女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只能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白秀秀也不管成默和她關係算不上親密,抓著成默的胳膊,扯著他向著秦始皇陵地宮走了過去,“實際上講解員當時還說一種說法,說什麼當時項羽先派精兵挖掘秦陵,從西南和西北兩個方向挖,但挖了半個月,也沒有找到墓道。結果有一天出現了一個鶴髮童顏的老人前來勸阻,他對項羽說:‘秦始皇統一華夏,自稱皇帝,大肆修築宮殿陵墓,焚書坑儒、殘暴不仁,後來追求長生不老,卻被人矇騙喪命沙丘.....所以秦始皇如何滅亡的,你應該吸取教訓,切莫重蹈覆轍!於是項羽就退了.....”
成默不由的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我們在課堂上學習歷史,總會產生一種錯覺,華夏五千年的文明光輝燦爛,無數偉大的皇帝鑄就了屬於這個民族的榮耀,卻不知道真實的歷史和書上說的並不一樣,就好比我們說到秦始皇就會想起暴君,想起虎狼之秦,想起焚書坑儒,想起孟姜女哭長城,想起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卻不知道秦始皇殺的不過是騙人的方士,他為其長子扶蘇挑選的老師,是儒學大師淳于越;而長城是華夏古代最先進的軍事防禦設施和交通訊息網,至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陳勝吳廣也並不是歷史書上所說的農民,不過是兩個利用農民不熟悉秦朝律法,哄騙法盲們起義的‘軍官’,尤其是陳勝,《史記•陳涉列傳》裡,有多處內容都能證明,其實他本就是陳城豪傑,對於起義的事情陳勝預謀已久.....”
頓了一下成默繼續說道:“實際上我們研究秦朝,最主要的參考之一就是司馬遷的《史記》,司馬遷本人的節操當然毋庸置疑,但流傳至今的《史記》卻早就不是司馬遷寫的《史記》了,早在漢朝《史記》被十幾個學者修改過,這是有據可查的,他們除了大量刪除了對漢王朝不利的敘述之外,還極大的汙衊貶低嬴姓,貶低秦朝.....不僅如此,為了提高漢朝的正統性,漢朝還大規模篡改和刪減先秦古籍....更不要說對秉持法家之道的秦始皇恨之入骨的儒家了......”
白秀秀沒想到成默說起歷史來滔滔不絕,完全不像一個寡言少語的冷傲少年,鬆開抓著成默手臂的手,“說實話,篡改歷史根本就不算什麼?你沒見拿來的當證據的白頭盔現場搶救被敘利亞政府軍‘化武’攻擊的婦女兒童的場面,同一兒童化了妝不同場合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幾次,擺拍出讓西方聖母們高潮的圖片和新聞,其實導演的人自己都沒認真演,就是尋個藉口展示力量罷了,可憐聖母清新們次次入戲,激動得跟孝子賢孫慈父慈母似的。這就是我不喜歡研究歷史的原因,就連新聞都是假的,所謂的歷史那就更是在扯淡,裡面不可能有真正的歷史,與其探求所謂真正的歷史或正確的歷史,不如自己創造歷史.....反正什麼‘以史為鏡’不過是句冠冕堂皇的套話,看看華夏曆史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輪迴,就知道人類永遠無法從歷史中汲取教訓.....我覺得吧!歷史最大的貢獻就給我們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素材,讓我們有宮鬥劇可看.....”
成默聽見白秀秀不僅說了“高潮”,說了“孝子賢孫”,還說“扯淡”這樣諷刺力度極其強大的的話語,轉頭看著白秀秀,覺得白姐姐真是有些顛覆她的形象,毒舌起來,完全不像她的外表那麼典雅嫻靜。
白秀秀自然也注意到了成默的視線,和成默對視了一眼,有些驚訝的說:“看著我幹什麼?難道我說的話有錯麼?”
成默搖頭,“話雖然是這樣說的,並且我也認為國家和民族不過是個虛假的概念,謊言重複一百次就會成為真理,更何況這個謊言已經持續了上千年,因此現實就是歷史如今已經不再是國家和民族所的表象,歷史已經深刻的融入了我們的血脈,就像秦朝儘管僅僅只有短短的15年,但秦始皇所確定的統治模式卻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所以呢?我們研究歷史的意義何在?讓你懂得了歷史不過是為政治服務的工具?”白秀秀勾著嘴角問成默。
成默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望著眼前那綠意悠悠的封土,昔日輝煌的宮殿早已化作塵土,蕪亂的雜草和廉價的樹木,爬滿了整個是封土,成默輕聲說道:“我爸爸告訴我,每個真正的史學家都有一種使命感,那就是為了讓後人不要錯誤的認為歷史真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想怎麼寫就怎麼寫,無所謂對錯.....就像我如今站在這裡正在努力的替秦始皇正名,告訴你秦始皇不是暴君,而是千古一帝.....因為史學家是人類良心的最後一道防線,道德和法律無法審判的大人物,只能交給歷史去審判.....”
白秀秀被成默的話擊的心房一沉,陡然間一種莫名的蒼涼感讓她的眼眶有些溼潤,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心情會忽然間抵達一個極限,不可思議的陷入了朦朧的悲傷之中,就像是多年前,一個安靜的秋天的上午,庭院裡籠罩著柔和的日光,她坐在椅子上編織著毛衣,冷著臉不說話,絲毫沒有抬頭去看就要離開的男人意思。
“秀秀,別生氣了。”
“我錯了行麼?下次我保證再也不敢了.....”
“你要在不說話我就走了....回來的時候給你帶禮物!”
她見男人轉身,忍不住說道:“說了要你別答應,別答應,你又不是潛龍組的,沒受過他們那麼嚴苛的訓練,你就算不替自己著想,也要替我,替你爸媽還有小美想一想.....”
男人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可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做不是?”
她沒有送他走出院子,只是放下了手中正在給他編織的毛衣,看著他拖著箱子走出院子,男人站在門口停了一下腳步,轉身向她揮手,院子外面的湖水波光粼粼。
白秀秀有點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