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大段有些散文意蘊的對話,讓附近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豎起了耳朵用心傾聽,當然這些人大多數只是湊熱鬧,或者想聽看看這個大熱天還穿著西裝裝B的小帥哥在說些什麼,至於成默屬於附帶被關注的。
等成默說完了一段內涵深刻,腔調十足的話,大多數人並沒有什麼認同感,只是感覺“實在太裝了”,動不動就說麼“感性”啊!“科學”啊!“人類”啊!“理性”啊!“希望!”啊.....這種浮誇的字眼,至於成默表達的是什麼思想,這其中的深層次含義,沒有人在乎,更不會去揣摩.....
誰會思考一個小屁孩在理髮店的大放厥詞啊?
幫成默剪頭髮的理髮師感覺到了周圍聚焦過來的視線和竊竊私語有些懵比,差點一剪刀把成默的頭髮剪了個缺,只能放慢速度,心道:“這兩裝逼犯擱這裡瞎扯些啥呢?”
至於付遠卓和顏亦童表情則有些驚訝,他們是在沒有料到兩個平時都不怎麼多話的人,居然會一開始就像認識了很久的人一樣,放開了說了這麼多的話。
不過兩個當事人都沒有在意周遭各種意味的視線。
“虛假的安慰?喔!”顏復寧微笑了一下,這個微笑十分的標準,就像是日夲職業式的微笑,禮節而周道,他低頭瞥了一眼成默的側臉,透明的朔料圍裙上鋪滿了被剪碎的頭髮,兩隻修長的手規整的放在扶手上面,“還真是不錯的說法,就像那些粉飾仁義道德的歷史,就像那些隨意頌揚勝者的歷史,就像那些把歷史細節不斷簡化,不斷片面化,然後把龐大的歷史死亡蠕蟲塞進幾本名為歷史的書籍裡,用簡單的邏輯和一小堆挑出來的人物和事件,覆蓋掉的濃縮歷史.....”
“你看,絕大多數人就是這樣自我安慰的,看這種垃圾,我覺得還不如在網上下幾部小電影看,雖然也提高不了知識水平,但至少它能真正的自我安慰,還能提高姿勢水平.....”顏復寧表情很平淡,但語氣中卻有含而不露的嘲諷,至於小電影這種事情從別人嘴裡講出去或許會叫人反感,但從他嘴裡說出來,自然而然的就像是在討論文藝片。
這就是長的帥還穿著正裝的附加光環,總而言之,要成默說的話中提到小電影,那就一定會被貼上宅男的標籤;如果是顏復寧在說,那一定是在嘲諷宅男。
成默有些奇怪顏亦童的哥哥為什麼一來就對他說這麼多話,甚至語氣中還隱藏著一絲敵意,他並不知道雖然他不認識顏復寧,可顏復寧已經對他熟悉的不能更熟悉了。
讓任何人連續幾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觀察另一個人的生活,不論是誰都會丟失距離感,尤其是在偷窺別人的私生活的時候。
當然顏復寧並不是普通人,他17歲就進入了帝國理工讀研,攀登數學高峰,師從沃爾夫獎獲得者埃利亞斯·施泰因,被譽為第二個陶哲軒的21歲天才,就在這個暑假,獲得了帝國理工的碩士學位。
按道理來說他早該能讀完博士,但是他的興趣實在太廣泛,除了數學,他同時還讀了經濟學碩士,因此他拿到的是雙碩士學位。
像顏復寧這種思維資料化的人,自然不會因為監視了成默幾天就失去了距離感,覺得和成默是熟人了,更不會因為他是妹妹的同學另眼相看,而是他實在有些好奇,成默是如何在K20上逃脫的,另外,他還得阻止這個極度危險的男人接近他的妹妹。
語言就是顏復寧窺探成默的望遠鏡。
假設換一個時間點成默也許不會讓自己和顏復寧進入太過深層次的交流,但今天對成默來說是個特殊的日子,並且他也經常聽付遠卓和顏亦童聊起這個“天才哥哥”,他對顏復寧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好奇的,畢竟長雅沒有一個真正超凡脫俗的天才。
因此就算顏復寧的語言進攻性很強,成默也沒有放在心上,智商上的差距有些時候是無法彌補的,因此對智慧必須保持敬畏,成默深刻的懂得這個道理。
於是成預設真的回答道:“我認為歷史是一個玄妙的東西,即便我們身處某一個時代,也未必能看清楚歷史背後的真相,就像我們站在瓢潑的大雨之中,也很難握住幾滴雨水,在海量的細節之中,就算那些歷史事件的檔案,那些當事人就站在你面前,我們也不能篤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這並不能否定那些偉大的歷史學家苦心解讀和還原那些隱秘的意義.....而對於我們這些閱讀者來說,當你發掘到歷史背後的洞見,就能夠增加在無情歷史洪流中的生存機率.....”
“是嗎?你認為人類或者個人能從歷史中汲取經驗教訓?那我想請教一下你.....歷史的洞見,是如何在關鍵時刻給了你一個機會......逃避死神的懲罰的?”
顏復寧依舊在鏡子裡微笑,英俊帥氣的臉上配上那付金絲眼鏡,讓他顯得儒雅又文靜,像是一種高明的偽裝,又像是天生的保護色,莫名的成默就想起了李濟廷,顏復寧的笑不如李濟廷的頻繁,李濟廷無時不刻不在笑,但兩個人的笑容給他的感覺卻很類似,也許李濟廷的笑容更加自然,更加容易讓人相信和放下戒心。
但顏復寧明顯沒有李濟廷的段位那麼高。
可不管顏復寧的表情如何,語氣如何,這個問題都有些突兀,站在顏復寧身邊的顏亦童沒有料到哥哥剛接觸成默,就一反常態的和成默討論一些他從來不會和自己以及付遠卓討論的問題。
有些尷尬的扯了扯顏復寧的袖子,低聲說道:“哥!你先讓成默剪頭髮好不好?這麼多人看著的呢!”
顏復寧看都沒有看周圍那些人,只是微笑著瞥了顏亦童一眼,“哦!這有什麼關係?看著就看著唄!我和成默有沒有討論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莫非一定要談論時下比較熱門的話題才算正常麼?”
顏亦童並不是害怕圍觀,對於被圍觀這件事,兩兄妹出奇的都沒什麼羞恥感,她只是擔心成默介意。
就在顏亦童不知道如何說服哥哥別刁難成默的時候,顏復寧伸手點了點成默說道:“我認為你一定不會喜歡和別人談論什麼誰誰又演了新電影,最新的綜藝節目誰和誰又在撕逼,哪裡的店鋪上了新款好看不好看,A同學和B同學好像在談戀愛,這些八卦話題.....也許我們應該聊聊華美貿易戰,聊聊髙利改革.....當然我覺得這些還是太淺顯,太無趣了一些,我們應該深入去聊全球化危機以及民粹思潮的興起,可以深刻剖析一下自由貿易就是富國的偽善.....”
成默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這些東西我都沒有深刻的研究過,恐怕說不出什麼有新意的東西。”
顏復寧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我還以為你多少應該瞭解一些,畢竟你剛才說人類能從歷史中汲取教訓.....全球化走向當下這種困境,不就是歷史在重演?你應該清楚全球化伊始,西方國家在九十年代初曾經是非常樂觀的,比如福山就慷慨激昂的講過‘歷史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