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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安排知識守衛們做好準備的,”泰德·裡爾靜靜看了面前的好友片刻,輕輕點了點頭,“我們有意外陷入長期黑暗之後進行持續任務的預案,輕風港旁邊那個‘發光墜落物’也會在夜幕中提供基本的庇護,情況不會太糟。”
“是的,輕風港情況不會太糟——其他城邦就不一定了,”沉默片刻之後,塔蘭·艾爾輕輕嘆了口氣,“與之前太陽熄滅時各個城邦直接‘跳過了時間’的情況不同,這一次我們面對的是太陽減速,所有城邦都在經歷這場世界級異象……不知道他們要怎麼面對接下來漫長的夜幕。”
“每個城邦都有極端情況下的生存預案,但能做到多少是另一回事……我們只能祝願,希望四神庇護他們。”
泰德嗓音低沉地說道,隨後搖了搖頭,拿起了手中那本記錄著諸多奇跡的厚重大書,似乎是打算開啟一條通道離開此處,但他突然又猶豫了一下,將那本書重新收起,一聲嘆息之後轉身走向門口。
塔蘭靜靜地看著這位真理守秘人的背影,如同目送一位準備踏上戰場的戰士,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對面,他才收回目光,視線掃過了那些剛剛被自己推到一旁的資料。
在其中一頁資料的末尾,略顯顫抖的筆觸書寫著觀測人員留下的一行記錄——
“……依目前計算……距日落結束……七十二小時……”
一旁的落地窗外,金色的夕陽仍舊彌漫覆蓋在城邦鱗次櫛比的屋頂上,壯麗輝煌。
而後,他聽到了虛幻縹緲的鐘聲。
鐘聲急促,規律重複,彷彿在呼喚著每一個聽到它的人,呼喚著人們前來聆聽這夜幕降臨之前的宣告——
普蘭德大教堂深處,正在與執政官丹特·韋恩商議如何應對這場太陽異變的大主教瓦倫丁突然停了下來,側耳聆聽著那突然浮現的鐘聲。
坐在瓦倫丁對面的丹特執政官立刻抬起頭:“主教閣下?發生什麼事了?”
瓦倫丁輕輕擺了擺手,略作遲疑之後答道:“是迅鐘。”
“迅鐘?”丹特臉色頓時微微變化,盡管他並非教會的神職人員,卻也因為凡娜的關系而知道許多跟教會有關的事情,自然知道“迅鐘”是什麼東西,“那……”
然而瓦倫丁卻搖了搖頭:“不,我們繼續吧,執政官先生。”
“……您不要回應‘迅鐘’的召集嗎?”
“不要回應,”瓦倫丁慢慢說道,彷彿一瞬間回憶起了許多事情,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這是命令。”
不要回應那鐘聲,不要回應無名王者陵墓,不要回應那位守墓人的呼喚——
鐘聲仍然在不斷重複著,在每一座城邦,每一座教堂,每一艘船上,每一個信仰四神的聖職者腦海中,急促而重複的鐘鳴一次次鳴響。
神官們在鐘聲響起的瞬間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然而短暫的停頓之後,所有人又都回到了自己緊張繁忙的工作中——繼續接待、安撫前來尋求幫助的信眾,繼續保養聖器、維護教堂,繼續為戰士們準備祝福,以應對接下來可能會非常漫長的夜幕。
那鐘聲如耳畔的風和遠方的海浪,在遙遠的地方回蕩,卻再無神官回應它的呼喚……
而在那遙遠的另一個維度,在被黑暗混沌籠罩的古老集會場中,最後一支駐紮在此的苦修者們正靜靜地注視著廣場中央。
巨大高聳的石柱環繞著集會場,晦暗的天空中閃過一道道混亂的光流,古樸蒼白的金字塔陵墓從廣場中心升了起來,在蒼涼荒廢的集會場中心,那位渾身纏繞著繃帶、彷彿永遠介於生死之間的守墓人走了出來,站在空曠無人的集會場上。
然而和過去千百年間不同的是,如今再無聖徒站在這裡,守墓人手中握著紙筆,卻無人前來聆聽陵墓中的訊息。
苦修者們站在遠離廣場中心的地方,在安全距離之外,他們渾身紋滿象徵著四神祝福的符文刺青,雙眼、雙耳已被咒術封閉,他們透過神賜的奇跡感知著那座陵墓的情況,以避免直接目睹那位守墓人的身影,避免直接聆聽到他的聲音。
陵墓前的守墓人向外走了幾步,有龐大的陰影從他身後滋生,不可名狀的肢體和扭曲之物宛若起伏的淤泥般沿著他的腳步向外蔓延,他來到那些苦修者面前,伸手遞上羊皮紙,羊皮紙上不斷浮現出一顆顆震顫的眼球,他張開腐爛畸形的嘴巴,呼喚那些苦修的警戒者——
他的聲音宛若一萬個褻瀆汙染的詛咒,每一次震顫都帶著剜刺人心,摧毀理智的力量。
苦修的警戒者們只是靜靜地在陵墓範圍之外站著,如一尊尊雕塑般,沉默地“注視”著陵墓的守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