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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莎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抬起頭,回身看向自己來時的方向。
那扇沉重而略微扭曲變形的大門在她混沌的視野中靜靜佇立著,大門上的血跡中隱隱勾勒著掌印的輪廓,血液中的生機已經逝去,那輪廓卻仍然在她的視野中泛著微微的光。
提瑞安的聲音從旁傳來,打斷了阿加莎的思緒:“接下來,我會嘗試尋找這個秘密專案的知情者——或許並非所有的技術人員當時都待在這座設施裡,但如果真的找不到任何倖存的技術人員,那就只能讓海霧艦隊裡的某些老家夥們碰碰運氣了。”
阿加莎疑惑地皺了皺眉:“海霧艦隊?”
提瑞安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是當年參與過潛淵計劃的,看到這臺潛水器之後,他們會大吃一驚的。”
阿加莎沉默下來。
萬千的感慨在心中起伏,她不知是該感嘆這歷史的輪回,還是該慶幸冥冥中,一切都在回到應處的方位。
一旁的提瑞安也沉默下來,這位鋼鐵中將漸漸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轉而以一種沉默肅穆的目光緩緩掃過大廳,最終,他的目光停留在那扇通往升降機方向的大門上。
他輕輕點了點頭,彷彿在向這不為人知的愚行與壯舉致敬。
……
海風輕柔,碎浪翻滾。
蒸汽核心輸出的澎湃動力驅動著腳下的艦船,迎面吹來的寒冷海風驅散了頭腦中的雜念,勞倫斯站在白橡木號高高的前甲板上,披著他那身已經穿了許多年的船長大衣,眺望著遠方的海面。
然而這位老船長的內心絲毫不像他此刻表現出來的這麼平靜。
一個溫和的女聲從他胸口掛著的小鏡子中傳來:“緊張起來了?”
“這股緊張勁兒從離開寒霜的時候就沒減輕過,”勞倫斯砸了咂嘴,“畢竟這可是要主動去與那艘船‘會面’——一百年來,無垠海上的船長們只有拼命逃離那艘船的,咱們卻在主動靠近它,這種事說出去探險家協會那幫家夥肯定以為我瘋了。”
“無垠海上沒有幾個船長是不瘋的——而你將成為這些瘋船長中最醒目的傳奇,”瑪莎的語氣中帶著笑意,“這麼一想是不是稍微有了一點動力?”
勞倫斯嘆了口氣:“你對一個即將被送上絞刑架的人說,給他的那根絞索是所有繩子裡面最漂亮的——甚至可以給他打個蝴蝶結,你覺得這會起到安慰效果嗎?”
鏡子中的瑪莎張了張嘴,似乎剛想開口,一個嘶啞又聒噪的聲音卻突然從不遠處的旗杆上傳了過來:“可以啊!只要絞索管用,別說打個蝴蝶結了,你們把我打成蝴蝶結都行啊!”
勞倫斯頓時嘴角一抖,扭頭看了一眼聲音傳來的方向——在船頭高高的旗杆上,一根絞索垂墜下來,異常077正把自己掛在那根絞索上,隨著船的晃動蕩來蕩去,看上去邪門又詭異。
“你還不打算下來?”勞倫斯沒好氣地看著那掛在旗杆上的幹屍,“你已經在那裡掛一整天了。”
“萬一突然就管用了呢,剛才我覺得自己已經産生一點睏意了,”用絞索把自己掛在旗杆上的幹屍嚷嚷著,“我再掛一會——您都答應了,我可以給自己選擇睡覺的地方。”
“……我是答應了你可以在不影響其他人的情況下給自己選個地方休息,但當時你可沒說你要把自己掛在旗杆上,”勞倫斯瞪著眼睛,“我勸你還是放棄吧,你的封印方式顯然已經失效——老老實實跟我到失鄉號報到是你唯一的選擇。”
旗杆上掛著的幹屍頓時發出一聲誇張的哀嚎,勞倫斯卻沒心情再搭理這家夥,而是又低下頭,對胸口的小鏡子說道:“你覺得會順利嗎?”
“幹嘛問我?”
“你的直覺一向敏銳——當年也是你負責決定每次出港的日子。”
“……你連這都記得嗎……”瑪莎的聲音中帶著感嘆,隨後她輕輕笑了笑,“別擔心這麼多了,你不是已經接受了自己作為失鄉艦隊成員的新身份嗎?而且這又不是你第一次和那艘船見面。”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緊張也是真緊張,”勞倫斯嘆了口氣,又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口,“再說了,我上次跟那艘船見面的過程可一點都不值得回憶,那一幕場景放在任何一個船長身上都是噩夢。”
“想開點,至少這一次失鄉號不會再筆直地朝你撞過……”
一陣吱吱嘎嘎的、令人牙酸的噪音突然傳來,打斷了瑪莎後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