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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莎突然有些遲疑,她死死盯著溫斯頓遞過來的鑰匙,感覺本已蠕動緩慢的心髒再次砰砰跳動起來,一種低沉的壓力從那鑰匙上蔓延過來,其中彷彿凝聚著半個世紀的黑暗與惡意——然而在幾秒鐘的沉默和遲疑之後,她還是輕輕吸了口氣,向著那鑰匙伸出手去。
微微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下一秒,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突然湧出了數不清的幻影,錯亂的光影碎片如風暴般席捲而至,充塞著阿加莎的理智,而在這瘋狂襲來的資訊碎片中,她腦海中開始閃過一幕幕幻象——
無盡黑暗的深海中,某種巨大可怖的黑暗肢體在緩緩滋生、壯大;
古老而令人不寒而慄的目光從深海中望向城邦,如不可名狀的古神般冷漠地掃視著塵世眾生;
陰暗可怖的物質從深海中漫溢、上湧,化作現實世界的複製品,在虛實轉化中,那些物質時而化作陰影,時而化做實體,無邊深海中密密麻麻地擠滿了混沌汙濁的身影,用空洞的目光仰望城邦;
而在更加遙遠的地方,更加黑暗深邃的海底,整個世界,整個無垠海,成百上千的城邦之下,皆是影影綽綽,彷彿舊日世界沉沒於那無邊黑暗,憎惡之物從古老的屍骸中滋生,不斷上浮,不斷上浮……
而在這數不清的一幕幕幻象深處,阿加莎始終能感受到某種“注視”——那不是一道目光,不是任何一種有明確來源的意志,她感覺自己就彷彿被歲月本身凝視著,某種比歷史更加久遠,比城邦更加龐大,甚至彷彿來自這個世界最深處的東西……在注視著自己。
那“注視”中沒有任何感情,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祂就只是注視著,如同一個無魂的空殼在注視著一個懵懂闖入真理的不速之客,並淡漠地說道——
“哦,你來了。”
“轟!”
阿加莎感覺到自己意識深處轟然作響,僅存的理智令她在那無數層疊幻象中拼命上浮,而在這個過程中,自己的感知與思考都被壓制到了極限——她能感覺到,還有更多的資訊,更多的思維碎片在環繞自身,其中甚至可能蘊含著蕾·諾拉女王留下的意志或言語,然而她既看不清也聽不懂。
等到她再次重掌這具身體的主動權時,所有的幻象已經結束了,她在黑暗混沌中睜開眼睛,看到溫斯頓執政官仍在自己眼前,甚至還保持著向自己遞來黃銅鑰匙的最後一個姿勢——時間似乎只過去了一秒鐘。
自己又回到了這詭異的蠕行黑暗空間……等等,不對,有什麼變化發生了!
阿加莎突然察覺了自己視野中出現的詭異變化,頓時驚悚地抬起頭,環視著自己周圍。
四面八方的黑暗似乎比一開始消退了許多,而那些在黑暗中緩緩蠕動、變形的黑色無形之物則彷彿在漸漸凝聚、幻化出實體,在這不斷蠕變的虛實之間,她更看到了許多從周圍空間中憑空蔓延生長出來的事物——它們看上去就彷彿幹枯的樹杈,其規模卻密密麻麻地充填著整個空間,黑色的“樹杈”在虛無中相互橋接、聚合,微弱的閃光則在它們之間遊走,就像……
在蒸汽管道中被飛快運送的迅件膠囊倉。
而在這繁複如同荊棘叢的“樹杈”網路深處,隔著那層層疊疊的幻影,阿加莎看到了一個龐大的……肢體。
那是一根如同觸腕的茁壯肢體,其龐大規模宛若支撐天地的巨柱,巨柱表面又遍佈著暗沉的藍色紋路,那些紋路形成的圖案……看上去就像無數雙眼睛。
精神汙染?幻象?瘋狂臨界?
阿加莎腦海中迅速閃過無數念頭,她立刻閉上眼睛,卻發現那支撐天地一般的“巨柱”仍然殘留在自己的視野裡,她嘗試向死亡之神祈禱以及用神術穩固自己的意志,卻發現自己神志清醒,根本沒有遭到侵蝕的跡象。
在幾個迅速的應急處置都宣告失敗之後,她意識到一件事——
自己沒有瘋狂,而是在清醒理智的情況下,看到了一幕不知位於何處的,不知是否真實的“風景”。
她便在這壯闊又恐怖的“風景”中佇立著,彷彿失去了思考,直到溫斯頓執政官的聲音將她拉了回來:“哦,看樣子你看到了。”
這位中年執政官說著,慢慢抬起頭,輕聲感嘆著:“很壯觀,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