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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那位店主自己所講的那樣,她終究只是一個普通市民,只不過是恰好比人類壽命長,又親身經歷了一些多年前的事情罷了,但除了當初的一面之緣以及道聽途說來的情報之外,她對那兩位“鄧肯後裔”的瞭解其實也沒多少。
而在失鄉號上,鄧肯正沉浸在思索之中。
他這具身體竟然還有一對兒女,甚至是一對尚在人世的兒女,而且聽上去那對兄妹還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們一個曾效忠寒霜女王,如今成了冷冽海最大的海盜頭子,另一個則長期遊離在文明世界邊境,搞一些神神秘秘的探索活動,被船長們敬畏地稱作“海中女巫”。
這樣的一對“兒女”,此刻帶給鄧肯的感覺唯有麻煩,以及些許緊張。
他現在是失鄉號的“鄧肯船長”,而且看上去在可以預見的未來裡,他都必須是“鄧肯船長”,那麼自己就得想辦法維持住這個身份,但如果將來有一天……真跟那對兄妹碰上了該怎麼搞?
自己是應該表現出一番父慈子孝?還是該表現出鐵血無情?是該打個招呼,還是該高冷地錯身而走?
根據那位店長的講述,一百年前的提瑞安兄妹曾跟他們的父親有一場“決裂”,海霧號和璀璨星辰號在某場神秘的“家庭矛盾”之後便和自己的旗艦失鄉號分道揚鑣,這是世人所知的情況。
但具體當時發生了什麼,可能只有三位當事人知道。
鄧肯輕輕嘆了口氣。
不管當時的真正情況到底怎樣,有一點似乎可以肯定,自己跟那對兄妹的關系看來是不能父慈子孝或父慈女孝了——如果真見面,最好是朝著家門不幸的方向使使勁兒……
他彎下腰,捧起了那個裝著“妮露”的木箱,箱子內襯的天鵝絨上,只有幾十厘米高的人偶少女正靜靜地躺著,這個誕生於一百年前的小家夥現在是失鄉號新的“成員”了。
“她”真的跟露克蕾西婭存在聯系麼?或者說,露克蕾西婭身邊,真的還保留著她在一百年前買走的那個名叫“露妮”的人偶麼?
鄧肯購買妮露的時候並沒有多想,但現在他的心緒不由得活躍起來,捧著這口木箱子,他返回了船長室中。
山羊頭正在如往日一樣掌舵,鄧肯剛開門進來,他一如既往的聒噪聲便立刻響起:“啊!偉大的船長返回了他忠誠的船長室,您似乎從城邦運了很多物資過來,您忠誠的以下省略十分關心船上的夥食健康,如果您不介意,我將親自出手指導愛麗絲小姐成為一個合格的……”
“閉嘴,你不要再跟那個人偶瞎鼓搗什麼菜譜了,我不希望自己的下一頓飯看上去像一鍋幽邃惡魔的嘔吐物,”鄧肯瞪了山羊頭一眼,“我們現在在什麼位置,離普蘭德還有多遠?”
“哦,我們仍然在全速向普蘭德前進,而且中間進行了數次成功的靈界加速——就像在現實世界的邊緣‘打水漂’,現在失鄉號離那座城邦已經只剩下十天的路程,”山羊頭立刻愉快地說道,“估計再過不久,您就可以在靈界行走的過程中感覺到明顯的力量充盈——失鄉號的影響力將成為您在城邦中活動最大的助力……”
鄧肯靜靜地看了山羊頭一眼,後者停下絮絮叨叨,沉默了兩秒鐘後才突然冒出一句:“忠誠的大副永遠是最瞭解船長的。”
“很好,”鄧肯點了點頭,捧著木箱便走向自己的臥室,但很快他又停了下來,腦海中飛快地斟酌並組合著詞彙,最後表情平靜地隨口問道,“你說,如果提瑞安和露克蕾西婭再見到我,他們會是什麼反應?”
這是他仔細權衡之後的一次試探,是他斟酌出的最正常、最不會引起懷疑而又能獲得一定情報的提問。
他沒有問山羊頭對那對兄妹的看法,因為這樣的問題過於生硬,也沒有詢問那對兄妹過去和失鄉號之間發生的事情,因為這會暴露自己的情況——他最終選擇的提問方式,更符合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和山羊頭之間的關系。
山羊頭明顯愣了一下,他的聲音遲疑了很久才傳入鄧肯耳中:“您是說……您的孩子們……抱歉,船長,我不知道該不該談論您的家事,因為您很少跟我提起他們,但非要說的話,非要說……”
平常嘴皮子格外利索的山羊頭竟也吞吞吐吐了好幾次,才終於繼續說道:“非要說的話,我想我們跟提瑞安之間可能會再打一架,就像當初在寒霜那樣,畢竟他總喜歡用火炮來解決問題,而至於露克蕾西婭小姐……她大概會遠遠地躲開……”
鄧肯不置可否,但突然間,他意識到了兩件事!
第一,他想起山羊頭曾經透露過,當初失鄉號在寒霜城邦附近跟人“打了一仗”,那一仗竟然是跟提瑞安打的!
第二,山羊頭一開始的反應很奇怪,而且他專門強調了一句,說鄧肯很少跟他提起那對兄妹……從這句話判斷,難道這個山羊頭並沒有真正跟那對兄妹相處過?他對那對兄妹的瞭解,只能依靠鄧肯的“提起”?
這家夥不是從一開始就在失鄉號上麼?!
鄧肯眼神微微一凝,但臉上什麼都沒表現出來,只是點點頭表示聽到了山羊頭的回複,便不動聲色地繼續邁步,返回了自己的寢室。
厚厚的橡木門在身後關閉,隔絕了海圖室中山羊頭的視線,也讓鄧肯的心情慢慢恢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