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鄭太醫年事已高,已經出了宮,梁津和幾名醫士則留在湯泉宮照護,以免太子藥浴時出現任何突發狀況。
眼下太子沐浴完畢,梁津也提著藥箱準備出宮,沒想到太子那邊差人來請,他心下一緊,以為太子出了事,匆匆忙忙地過來,沒想到竟是太子那位寵婢暈倒了。
太子吩咐,梁津自不敢敷衍,趕忙上前為雲朵把脈。
細細斟酌片刻,梁津皺緊了眉頭。
太子:“如何?”
梁津心有顧忌,不敢直視太子漆黑如墨的眼睛,雙目低垂著回道:“回稟殿下,微臣沒有診錯的話,這位姑娘應是服食了大量的涼藥,方才又在廊下久站,以致寒氣侵體,腹痛難忍,這才陷入昏迷。”
太子臉色微沉:“涼藥?”
他不清楚涼藥的某些用途,但身邊的曹元祿見多了後宮傾軋,對那些下藥打胎的招數略知一二,聽到梁津如是說,曹元祿面色複雜地往床榻上看了一眼,“殿下,宮中涼藥多為落胎之用。”
話音落下,殿中氣氛驟降。
太子的面色幾乎是瞬間冰冷,幽暗的眼底透出幾分陰鷙冷酷的殺意來。
今日她只去過坤寧宮,那墮胎藥只能是皇后讓她喝下的。
可太子並未聽到她心中對皇后的任何抱怨,大概還不知道自己服下了墮胎藥。
她是皇后的人,皇后要她為己所用,卻不會讓她誕下東宮的子嗣,哪怕她根本沒有承寵,以防萬一,墮胎藥也必須要喝。
太子壓下眸中戾氣,良久之後,冷聲吩咐:“將人帶回承光殿。”
……
雲朵做了一個夢。
準備來說應該是看到了一個夢。
夢中是硝煙瀰漫血流漂杵的戰場,漫天飛箭如雨,直直射向馬背上一名身著玄黑鐵甲的將軍。
萬箭穿心,只在一剎。
馬上的將軍滿身浴血,轟然一聲倒地,霎時間鮮血四濺、塵土飛揚,耳邊哭喊聲、歡呼聲、廝殺聲和兵器交接聲亂成一團。
混亂之中,雲朵看到了那倒地之人的臉。
再睜開眼時,入目是昏黃的燈光,也許是長久沒有接觸燭光,她眼眶有些酸澀,待眨眼緩了緩,才看清頭頂竟是寶藍金絲蝠紋的帳頂。
竟是太子的寢殿!
雲朵努力回憶著昏迷前發生的一切,她被太子趕出大殿,退到廊下,那纏擾了她一整日的腹痛再被寒風一激,來得愈發氣勢洶洶,她疼出了一身冷汗,最後實在受不住,暈了過去。
哦對,暈倒前好像還砸了個人。
雲朵盯著帳頂,心口撲通撲通地跳,待調整過呼吸,她才緩緩偏頭,看向身側。
果然,她不光睡在太子的床榻,還睡在了太子枕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