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筠不知道導演心中對自己的評價。
“我不要。”她重複了一遍臺詞,字句被她咬在齒間,伴上滲血的執著一同研磨。
“他們用盡所有手段想讓你我分開,最後不可能放過你,他們想讓你死,把你挫骨揚灰,再逼迫我回歸正途,從此再無自由。呵,正途……我偏不要。”
空氣中維持了短暫的寧靜,旁人卻忘了呼吸。
祁筠低低地笑了,彷彿聽到了什麼,無比自然地重複:“可是,我能夠活著?”
‘這個演技——’
面上不顯,實則對祁筠也沒指望的副導演徹底驚了。
這才演了幾分鐘,祁筠的外表沒有任何變化,還是美貌最容易喧賓奪主。但映入他眼裡的,不知何時已成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女子。
美,卻憔悴。憔悴,卻孤傲得驚人。
如同燒到極限的柴木,每一寸經絡形體都成了徒有架構的黑灰,一觸即碎。
但誰也沒想到,女子空洞的眼瞳反而亮得可怕。
這捧柴不願屈服,竟以血肉為燃料,迸發出最後的激烈火花,並且火花遲遲沒有熄滅,那光是決絕欣喜的光。
“沒有你,獨留我一人,又與死了何異。”
彷彿真有一個冷冽的男子,就在這裡悲傷地注視著她。
“不要猶豫了,他們快來了。來吧,我想還和你再飲一杯酒。”
祁筠屈膝,緩緩改成了端坐。她的紅裙變成如玉最愛的紅嫁衣,她耐心且專注,等待冷亦向自己走來。
他真的來了,象徵著那個決絕的決定就此達成,她嫣然一笑,剎那張揚的豔色蓋過春日芳華。
祁筠虛抬起手,空無一物的指間夾著看不見的杯盞,同樣看不見的鳳火點燃了木屋,屋內的一切,包括旁若無人微笑著的男女,都被淹沒在鮮紅的烈焰中。
天地顛倒,山河崩裂,都蓋不過兩人眼中的彼此。
“砰。”
有個奇怪的聲音插了進來,幸好周圍人都入著戲,沉浸在心碎的悲傷中,沒讓怪聲破壞掉氣氛。
隨即,如玻璃般脆弱的女子微笑,說出了最後一句臺詞:
“相公,我們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寂靜。
直到某一刻。
“砰咚!”
“什麼東西?”
不止祁筠嚇了一跳,出戏出得飛快,其他人也是。
再一看原來是之前被扣住的手機滑了滑,不知道被誰的倒柺子撞出了桌沿,冷不防往地上砸了個響亮。
祁筠跪坐了半天膝蓋有點痛,起身時卻看不出來。
這段表演前面很完美,唯獨尾巴那兒出了點差錯,她把不爽掩蓋住,重新帶上明媚笑臉,鞠躬:“我的表演結束了,謝謝各位老師。”
“嗯,不錯,這簡直……”
“這麼快——只過了幾分鐘啊,咳,差點忘了時間。”
試鏡的負責人們對視一眼,皆露出震驚之色。這已經不單單是“不錯”而已了,祁筠的表演效果簡直超乎想象,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驚喜。
尤其是嶽軍,他執導多年,倒也不是沒見過實力如此不俗的演員,但那些人無一是成名已久、經驗豐富的影帝影后,跟面前的富家小姐情況不一樣。
這個姑娘不是一般人,只有寥寥筆墨的如玉還限制了她的發揮,若是換一個發揮空間大的角色,她還能表現得更完美!
只一瞬間,深思熟慮一晃而過,嶽軍徹底做出了決定:“演技還有些粗糙,但共情能力和表現力不錯,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