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專家收了對方的十萬封口費,很可能最後就“有命拿、沒命花”。
“快說快說,你他媽快說!”當時就有七八個人連聲催促,“說重點的,說重點的!”
於是,民俗專家一句話說到最重點的:“盜墓賊全死了,被鬼吃了。”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但隨即就有膽大的人叫起來:“哪裡來的鬼?老張,是你心裡有鬼吧?”
這民俗專家的確姓張,單字名運,上幾輩與坐鎮濟南府的大草包張宗昌有同宗之誼。再向歷史上追溯,他家與兩宋名將張叔業是本家,也算是武將之後。
一直以來,他被業界的後輩們尊稱為“張爺”,但這畫舫上全都是大佬中的大佬、老人中的老人,所以,稱他為“老張”是很自然的事。
張運苦笑著辯解:“各位爺叔大佬們,我細說,你們嫌我慢;我快說,你們又質疑我的人品。別逼我了,再逼我,我直接跳到湖裡喂王八,這件無頭懸案就到此為止算了。”
於是,各路大佬只好重沏了新茶,各自把著南泥小壺自酌,耐心地聽張運說下去。
簡單來說,以下的事情分為三個重點部分,我不再援引張運的原話,而是概括於下:
第一部分,西安盜墓賊按照預先勘察好的路線打通了盜洞,並且將紅外線攝像機沉下去,先行打探,確信已經找到了一個古代墓室。姑且不管那是不是閔子騫墓,他們百分之百確定,那是一個古墓的主室。
第二部分,張運在暗處偷瞧著,親眼目睹盜墓賊下去盜寶。他手裡攥著手機,就等盜墓賊帶著玉簡出來,馬上打電話報警。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既要為國求寶揚名天下,又要拿到政府的大筆獎金,務求名利雙收。作為民俗專家,他的生活水平非常一般,連小康、中上都算不得,年過半百,仍然只是個窮知識分子。所以,天賜良機,他必須抓住。
第三部分,盜墓賊沒再上來,一直到了雞叫三遍,天色將明,那盜洞裡也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甚至沒有一個鬼爬上來。張運大著膽子過去,拽著拴攝像機的繩子,把那臺日本進口的微型攝像機提上來。他看了攝像機裡的內容,所有盜墓賊下到墓室裡之後,四下散開,尋找寶藏,但只過了半小時,所有人就慌亂地跑回來,爭搶繩索,向外攀爬。可是,盜洞極細,一次只能容一個人向上爬。為了逃命,所有人拔刀火拼起來,血肉橫飛,慘烈之極。攝像機拍到,一個巨大的黑影飛速靠近,將墓室裡活著的、死了的、半死的人全都捲走了。張運判斷,除了鬼、怪獸之外,任何人力都不可能做到那一點。
世界上不可能有鬼——這是唯物主義者斬釘截鐵的定論。
世界上會不會有鬼?可能有吧,人類對於不知道的事只強調“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其實就是一種鴕鳥心理,把頭埋在沙坑裡,在心裡大叫“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其實自己的身體全隊在外面露著——這是聰明人的想法。
世界上有鬼,也有更多未知的東西。可見和不可見的,可知和不可知的,共同組成了我們身外的這個世界——這是奇術師的回答。
但凡是有點分辨能力的人,都知道第三種回答是最正確的。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們未見、未知、未識的,並不代表沒有,也不代表不會發生。
畫舫之會的內容是被一個瀕死的大佬傳出來的,他告訴了自己的小妾,小妾又告訴了自己的情人,情人在酒桌上喝大了,又告訴了作家協會的幾個三流作家,此事遂被添油加醋,一路流傳開來。
傳歸傳,大家都只當是故事來聽,從沒有人像我一樣,在種種離奇的際遇之下,把各種不可能、不可信、不可知之事全都串連起來綜合分析,最終得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地底有龍,龍活著,盜墓賊誤入龍穴,遭到屠殺。”
既然有這樣的結論,跟著就有一個巨大的難題橫亙在我和連城璧面前——如果龍也出現在等高線密集的溝壑裡,那麼誰也不可能有命進入鏡室,那條龍就是鏡室天然的捍衛者。
當然,龍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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