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後,仁心堂。
一個年輕人雙手各提著一桶水來到後院,將水倒進了水缸之中。
年輕人臉色看起來有些發白,腳步虛浮,頗有些虛弱的樣子,這兩桶水下去,水缸已是加滿,可他卻渾然未覺,提著兩個空桶,又要繼續出門去。
院子之中,正捧著一本醫書一邊看,一邊對照著院子地上曬著的各種草藥進行對比的劉小江叫道:“墨大哥,水缸已經滿了,你不要再去了,陳師說,讓你多休息,不要幹活,唉,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年輕人看了一眼水缸,將水桶放好,然後默默的出了門。
劉小江見狀,像個小大人一樣搖了搖頭,他並不擔心年輕人,因為他知道年輕人去了哪裡。
自從陳師使用琉璃蘇熬製出來了聚陽丸讓年輕人服下了之後,僅用了兩日,年輕人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只不過,這麼長時間過去,年輕人的命雖然保住了,但他的身體卻恢復的極慢。
其餘傷口還好,雖然慢,但的確是在恢復之中,但他胸口那個巨大的傷口,卻彷彿有著什麼東西在裡面撐著一樣,怎麼也不肯合攏了,以致於讓陳師使用針線給縫了起來,這才勉強算是貼在了一起。
即便是這樣,直到今天,那個傷口似乎仍然沒有想要癒合的跡象。
這一個月以來,年輕人在仁心堂便是偶爾做一些打雜的事情,本來礙於他的身體,陳師連這些事情也不想讓他做,可卻拗不過他,只得隨他去。
不過對於年輕人,仁心堂的人,除了知道他叫做墨半緣之外,其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年輕人總共說過的話,也不超過五句。
一日時間很快過去,黃昏來臨,已是到了吃晚飯的時間。
劉小江將藥材分門別類,仔細的收好,放在藥房之後,便出門而去,不久,便來到了一條小河旁邊。
這條河名叫忘河,自西向東而來,最後流入到了東方的虛燼海之中。
來到這裡之後,劉小江第一眼便看到了獨自坐在河邊的墨半緣。
一個月來,自從墨半緣下床之後,他每一天都要來到這裡,一坐就是一整天。
看得多了,劉小江便曾經觀察過,可這忘河之中,除了那些還是算溫順的河水之外,就只有偶爾才有的,零零散散的幾朵白色荷花,這些都極是常見,他也不知道墨半緣整天在看些什麼。
他也曾問過墨半緣,可墨半緣卻一個字也不說,若不是知道墨半緣會說話,劉小江幾乎認為他就是個啞巴了。
快步走到墨半緣身邊,劉小江輕聲說道:“墨大哥,該吃晚飯了,你的身體正在恢復,正要多吃點東西才是呢,可你像現在這樣,一天就只吃一頓飯,有的時候一頓都不吃,這是不行的。”
墨半緣直勾勾的盯著一朵在河水之中飄搖不定的荷花,彷彿根本沒有聽到小江說話一般。
劉小江撓了撓頭,又是這樣。
劉小江在墨半緣身邊坐了下來,看了一眼墨半緣。
墨半緣眼神空洞,形容枯槁,了無生氣,一動不動,對於劉小江的到來,彷彿一無所覺。
劉小江張了張嘴,本想要安慰幾句,可話到嘴邊,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劉小江畢竟孩子習性,墨半緣雖然不理他,但他一會兒便自己在河邊摸起魚來,玩得不亦樂乎。
說來也是奇怪,這忘河之中本來魚多,可每次劉小江來,不但一條魚也摸不到,甚至都很少見到,偏他還喜歡摸,摸來摸去什麼都沒有,每次被氣到七竅生煙也從不放棄。
“啊啊啊,小魚啊小魚,你們快點出來陪我玩吧,我又不吃你們。怎麼風輕和雲淡每次來都能摸一簍魚回去,偏我來,你們就不出來了?真是氣死我了。”劉小江憤怒的掀開了許多石頭,可別說小魚了,就連一條泥鰍,一隻螃蟹也沒有看到。
劉小江氣呼呼的到處翻找,不多時已是將那一片的石頭都扒拉了一個遍。
“哼,我偏不信,娘說了,凡事就怕一個認真,我今天偏就跟你們槓上了,要是摸不到魚,我就,我就……”劉小江咬牙切齒,就要賭咒發誓。
墨半緣忽然站起身來,走到劉小江身邊,摸了摸他的頭,當先朝著仁心堂的方向而去。
劉小江一愣,這還是墨半緣第一次對他做出如此親暱的動作,可他也沒有想那麼多,只是喊道:“哎,墨大哥,你等等我啊。”
劉小江快速跟了上來,至於今天一定要摸到魚?
反正除了墨半緣,也沒人聽到不是?今日不算!
今日晚飯相當豐盛,足足有一桌子。
陳安京坐在主位,左邊是他的兩個童子,風輕和雲淡。
對面則是坐著一個婦人,布裙木釵,不施脂粉,但坐在那裡,卻自有一股別樣的氣質。
水汪粉嫩不足言,欺霜賽雪又若玉。
婦人身邊坐著劉小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