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盯著車前面的警局大門看了片刻,隨即解了安全帶,淡聲開口:“不用想,我直接去見見就行。”
他如今算是等待宣判的罪犯,警察大概也不會允許他們之間多交流什麼,頂多應該也就見個面,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
宮和澤應了聲“好”,推開車門,跟她一起下車,進警局。
陳警官已經在裡面等他們了,在帶陸寧去見薄斯年之前,她先做了一番解釋。
“薄先生如今屬於還在審理案件過程中的嫌疑罪犯,很多相關細節還沒確定下來,原則上是隻有委託律師可以探視的。
但他現在躁鬱症有些失控,見陸小姐一面,或許也能穩定一點,所以我算是破了這個例。”
陸寧低應了聲“謝謝”,陳警官再開口:“您又是受害人,在案件宣判定刑之前,本來是需要回避加害人的。
現在雖說讓您見一面,但您與薄先生之間,不能有問答式的對話,其他交談也儘量少一些,我只能給您十分鐘時間。”
宮和澤在外面等她,陸寧跟著陳警官往裡面走,點頭應著:“我明白了,我會注意的。”
她被帶進了一個小房間裡,大概就是審理嫌疑人的那種房間。
裡面一張桌子,兩張椅子,沒有了其他。
薄斯年就坐在桌子的一邊,他雙手放在桌面上,手銬將他的兩隻手臂拷在桌面上。
他很沉默的坐在那裡,無聲無息,面無表情。
在她進去的那一剎那,他突然失控地起身,桌上的手銬被扯動著發出刺耳的聲響。
站在他身後的警察,立刻上前制住了他,將他按回了座椅上。
她聽到他喉嚨裡發出聲音,像是低吼,又像是動物的嗚咽,那聲音扯動得她心裡一陣顫慄。
相比於前些天,他此刻以一個完全不一樣的面孔,出現在了她面前。
她記憶裡的那個男人,個性剋制溫和,而此刻他面上的情緒,深刻濃烈如同潑墨。
她手用力抓在掌心裡,有些呼吸不過來,站在門口,邁不動步子進去。
陳警官看向房間裡的那個警察開口:“你先出去吧,我守在這就行。”
那警察點頭離開,陳警官再看向杵在門口的陸寧:“進來吧,十分鐘一秒不能多,很快就過去了。”
陸寧如夢方醒,一步步走進去,坐到了薄斯年對面的座椅上,不敢抬頭去看他。
此刻的他太陌生了,還有她如今已經得知的一些事情,讓她更不清楚該怎樣去面對他。
他低而痛苦地叫她:“阿寧,你好嗎?”
她手放在桌子下面,剋制不住地瘋狂打顫,情緒越是竭力去控制,就發現越剋制不下來。
她逼自己去抬頭,去看他。
他下巴上有了鬍渣,看守所的生活不會好過,他整個人顯得蒼老而憔悴。
陸寧好像已經有些記不清,前些天和她一起朝夕相處的那個男人,是怎樣的一副溫潤面容。
眼前人的樣子,在將她記憶裡他原有的樣子,一點點往外推,直至變得面目模糊。
她自以為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原來才是騙她最狠的那一個。
她唇瓣在顫動,逼著自己不去側開視線,逼著自己去直視他。
她看到他手背和手臂上的傷痕,還有脖子上的傷口,那些應該不是在昨天山上受傷的。
他在自殘,這樣的想法在她腦海裡冒出來的時候,她甚至感到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