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車輿之內,虞七悄然攤開掌心,露出一個原本不屬於她的,刺著“胤”色金字的玄色錦囊。這是她趁其不備從她腰間扯下的,那質感摸著便知絕非俗物。
可如此精緻的錦囊內卻只有一張被妥善珍藏的小紙條,攤開來看,是一幅小畫。
但其上描繪的卻讓虞家三人臉色驀變,互覷對方,不約而同沉默。
外人只道虞家二房有號令百萬軍隊的至寶,有猜是夜明珠的,有猜是海底珊瑚雕琢成令牌的,有猜是血玉佩環的,反正在他們口中樣樣皆是舉世無雙的珍品。
可唯有這畫像分毫畢現地繪出了“至寶”的模樣,是唯一猜對的。
虞七將畫匆匆塞回錦囊中,倉促的動作透出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的內心波瀾。
所以紅衣姐姐究竟是何來頭!
為何會對此知道的如此清楚?
她們又還會再見嗎?
不。
應該祈禱永遠不要再見。
伴隨著車輪飛馳碾起向後飄揚的滾滾塵土,車廂裡傳出虞七的聲音:“阿爹阿孃,回到欒京切記莫對任何人提起此事。若有人問至寶下落,一概只說落在了大漠,再也找不回。”
“好。”
……
***
大漠到欒京,需跨越整整三千里,歷時一月方能到。
疲憊的馬車停在虞家門前。
門房的下人見到三人從馬車下來之後,大驚失色,而後第一反應不是立刻迎上來,而是轉頭往府內跑去,彷彿看到的是那洪水猛獸,邊跑邊喊:“二爺回來了,二夫人回來了,二姑娘回來了!”
聲音一直傳到西廂的千芳苑。
陳媽站在苑門口往外張望,直到確認了訊息來源,這才蹬著粗壯但麻利的腿腳往房裡趕。
“大夫人,來了來了,二房的回來了!”
“吵什麼吵。”
房內,一位身著紫衣藍裙的婦人似是剛睡醒,虛擺了擺手,緩緩從榻上翻起來。不過下一瞬,她那滿臉的睡意朦朧便盡數消散:“陳媽,你說什麼!”
“我的大夫人吶,你沒聽錯,這一個月來他們都沒寄信回來,現在已經全須全尾地進府哩喂!”
“怎麼可能!不是讓你寫信向關口匿名舉報嗎,那些兵頭子能放他們走?”婦人便是陳媽口中的大夫人常氏,如今一臉愕然,怒氣叢生。
不等陳媽解釋,她立刻翻身下榻,鞋都沒穿匆匆往外走,走了兩步又顛轉回來,來回踱步:“怎麼辦,他們這次回來一定是要來跟我重千搶家主位置的!七年前的事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大風雪夜裡,一群人剛從獄中拖著疲憊不堪孱弱的身子回來,就又被當年的她箍住雙腿,半推半攘地往府外趕。那麼大的風雪,二房那小姑娘整個人都陷進雪裡,臉凍得發紫。她看不下去,只好找來一輛馬車,丟給他們一個包袱的乾糧和衣衫。
那是她最後的仁慈。
可誰知道。
二房竟然能活下來,沒有死在那些面目猙獰的京城守備軍手中,還遠赴大漠,七年後——
又回來了。
常氏眼皮直跳,支配著乏力的雙膝坐到雕著四鸞菱花的黃銅鏡前,竭力按壓下因青筋跳動而略顯扭曲的面容:“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陳媽,上妝。”
“誒,夫人。”
鏡子裡多了陳媽暗色的衣裳色調,愈發襯得常氏素顏蒼白凌厲。她笑起來,換上輕柔的語調:“敗將只配永遠待在泥地裡。
對了,記得讓人去廟裡傳信,大少爺和姑娘們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