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內,再度陷入了死寂。
皇帝心底被顧惜年的話,所撩起來的一絲淺淺溫情,瞬時消散無蹤。
他瞪視著那一疊厚厚的信箋,足有二、三十封,樣式看起來都差不多,將百寶箱內空間最大的第一層塞的滿滿當當。
“若非是極其重要的信件,何必需要用這種內藏機關的箱子來裝,必定其中藏了不可告人的資訊,顧府的丫鬟婆子們是主動過來求救,此舉必不是空穴來風,這裡邊一定有問題,皇上相信老奴,相信老奴……”
老太監越想越怕,越想越急,他年歲已大,在宮裡的地位雖高,卻上邊還壓著一位景德公公,他更年輕,更是從小伴在皇上身邊長大,這一份厚重的主僕情誼非同小可。
景德公公幾乎不會犯錯,皇上對他信任有加,近些年來,眼看著地位是越來越穩,儼然是皇上面前最大的紅人,任何人都無法動搖。
而徐有民則是隨著年歲增長,漸感力不從心,他深知被遣散出宮的太監、宮女、嬤嬤們萬景淒涼,感同身受之餘,便總想著更進一步,以期換一個康泰安寧的晚年生活。
這種渴望,逐漸變成了執念,以至於今日,他自以為尋得機會,便下了狠心,堵上大風險,想要拿顧家做墊腳磚,來換回皇恩浩蕩。
不成想,那隻剩一門女眷的顧家,竟也不好對付。
顧老夫人在勤政殿內穩穩坐定,宛若勝券在握,全程只看著自家孫女沉著應對。
而顧惜年從進了這勤政殿開始,每一步情緒變化都十分有分寸,看似是在絕境求生,可她眼底那一抹諷刺的淺笑,卻讓人覺得,她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藏的極深的心思,在關鍵時刻才暴露出來,為的就是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不得不說,冒過一身白毛汗之後的老太監,無意之間接近了真相。
然而,事已至此,他只能硬著頭皮扛下去,身後早沒了退路。
皇帝將那些信,拿在了手上,沉甸甸的,很厚很厚。
“顧家丫頭,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顧惜年微笑:“臣女無話可說。”
“這些信,你不講一些來歷出來?”皇帝語帶嘲弄,針對的是之前,她細細的說明了百寶箱內每一樣物品的來歷。
被徐有年一打斷,多疑的皇帝,將感動的情緒盡數轉為懷疑,他眼神不善的瞪著顧惜年,試圖解讀那張平靜的小臉的背後所抱持的真正想法。
顧惜年眼神清澈:“父親私人的往來信件,自會不會跟我說明,不過,既然是存放在這隻箱子裡,父親心中必然珍之重之,願長久留存、留念,卻也不想被外人看到的內容。”
“如此,朕可以看嗎?”皇帝頗為玩味的問。
“整個顧家都是皇上親手扶持著,不過是一些信件,皇上當然看得,臣女覺得,理所當然。”顧惜年朗聲回答,坦坦蕩蕩,連一絲遲疑都沒有。
徐有年心裡邊頓時又是咯噔一下。
為什麼,顧惜年並不心虛?
為什麼,顧惜年毫無驚慌?
難道真的沒有問題?
難道他真的錯了?是被顧家的那幾個惡奴給利用了?
徐有年在這邊各種忐忑。
皇帝卻是無心理會。
他直接拆了一封信件,信紙展開,看到了紙上所書之內容,神情瞬時極為精彩。
徐有年悄悄的偷看著皇上,注意到皇上的臉色一瞬間變了又變,他反而生出了幾分安心的感覺,看來,這些信件果然是有問題的,太好了,有救了。
可皇上只看了一眼,就把信放在一旁,轉而去拆了第二封。
第二封也僅僅了粗略掃了一眼,便又拆了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
一時間,勤政殿內,響起了細細索索的翻動紙頁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