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說姑娘身子不好,不便出面,只不過那兩個小丫頭看著也是年紀小,心裡軟,便放他們回了原籍,折了這些年一般的銀錢,也燒了奴籍。”
長孫俶行皺眉:“查明白是什麼人了嗎?這個節骨眼上鬧事,可不正常。”
竺錦怔了一下:“沒有。”
長孫俶行急得往外走,卻被竺錦伸手拉住了。
“別查了,讓她們走吧。”竺錦的聲音軟軟的。
“不成。”長孫俶行回答得很生硬,“這個時候出事情很可疑。”
竺錦向著他背影道:“那又怎麼樣呢?如若真的是什麼眼線,她們完全不需要為發賣而感到恐懼,就算是,王君也完全不會在乎這兩條命,無論我們怎麼處置,最後人都會到宮裡,等沒有了價值,還是會死,除非我們動手,可是人少了兩個,王君不可能發現不了,還不如給她們活路,讓她們逃。”
“雖然我一開始確實不夠謹慎,我聽說其中一個姑娘是江湖上紫杉堂下的人,便想著給姑娘和雲心姐姐積點德的。”
“長孫哥哥,我也是那種看著小,什麼都不懂的拖油瓶,這些天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能夠保護自己,不偷看,不被王君拿住,那是不是如今就不一樣了。”她眼睛裡兜著一圈淚水,溼漉漉看著長孫俶行,過了一會兒又低頭喃喃道,“是會不一樣罷。”
“竺錦。”長孫俶行嚴肅道,“不許你這麼說,你姐姐你姑娘疼你,從來沒將你當作拖累,你不能作繭自縛。”
眼淚一顆一顆落下來,牙齒死死咬住嫣紅的下唇,竺錦的整張臉漲得通紅,她忍著哭聲,長孫俶行看在眼裡卻更為揪心。他不再爭辯了,只是無聲地把竺錦輕輕帶進懷裡,寬厚的手掌附在她瘦小的脊背上安撫性地拍著,他也不知該說什麼,全是陰差陽錯,一步步走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念,一念起一念滅,一念救贖一念,他們都在相互拯救。
竺錦在他懷中漸漸蜷縮成一隻小貓,抽泣聲放大,最終變成嚎啕大哭。古合清醒了,她穿著單薄的中衣從榻上坐起身,聽著竺錦的哭聲,扭頭靜靜地看向窗外,窗子不知是什麼時候大開的,外頭的雪都消融了,傍晚時分竟有了幾縷柔光,透亮透亮地落在院子裡,叫她想起古書裡頭說的“精氣為物,遊魂為變”,這光像是有靈的。她這一覺睡了將近一整個白日將那些冰冷的雪落時分都避過去了,如此,也很好啊。
古合清靜靜坐著沒有作聲,竺錦的哭泣聲也終於小下去,聽不見了。這時,內院的大門門閂一響,一個黑色的影子匆匆進來,推門而入之間,帶來了一葉寒氣。
竺錦剛將晚膳的幾道素食擺好。
“姑娘呢?長孫大人去哪裡了?”繡心一面解開身上的披風,語氣裡是一種說不清的焦灼。
竺錦壓低聲音:“長孫大人在藥寮熬藥,姑娘還在......”
未等竺錦說完,古合清便已翻身下床,隻身著白色絹布的裡衣就走了出去:“回來了。”
繡心看著她,忽而無盡的委屈漫上心頭:“姑娘......”
“見到雲心了嗎?你是知道我的,我不用她替。”古合清將繡心拉過來,替她暖著手。
繡心含淚將話嚥了回去,她回頭問竺錦:“長孫大人什麼時候到。”
“這會兒子應該在來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