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士兵又從桌上拿起一根筷子,走上前去捅王大樹身上流血不止的傷疤,王大樹又是一陣慘叫,那嘶啞的叫聲在早晨的金寶場上傳得很遠很遠,叫聲悽慘,瘮人,個別剛開啟的店鋪,又悄悄地關上了。
那個歪戴著帽子計程車兵小聲嘀咕,都說地下黨骨頭硬,沒想到如此硬。媽的,今天繼續來,我倒要看看這共產黨的骨頭能硬到何時。
王大樹累了,真累了,他乾脆閉了眼,任由你拷打。
那個士兵想把帽子正正,結果更歪了,他見王大樹輕篾似的閉了眼,氣不打一處來,跑過來又是一頓皮帶抽打,邊打邊說,我叫你閉,我叫你閉。
王大樹覺得好笑,我閉眼也惹了你?於是他張開眼,瞪了一眼那士兵。
那個士兵見王大樹瞪自己,又是一頓抽打,說,你還敢瞪我?!我叫你瞪!
王大樹又昏死過去。
一盆含鹽冷水又潑過來,王大樹醒了,他吐掉嘴角的一滴血,再次瞪著那士兵。
這時,一個士兵押了一個人從木格窗前走過,王大樹恰巧看見了。
是王大州,是王大州!他怎麼被抓來了?
王大州是王大樹曾經在七寶寺高小讀書時同寢的同學。
隔壁傳來一陣一陣慘叫。
王大樹聽得出,那是王大州的聲音。
說實話,這王大樹還算堅強,他熬過了敵人一天一夜的高強度拷打,很是不簡單。此時,他不擔心自己,反倒擔心起隔壁受審的王大州來,他擔心這王大州經不起拷打,因為王大樹知道這王大州不是共產黨。
果然,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士兵來到王大樹受審的屋內,對歪戴帽子的那個士兵耳語了一陣,又出去了。
歪帽子士兵提了皮帶,在手裡掂了掂,走近王大樹身邊,冷不丁猛一皮帶抽到王大樹已經結痂的傷口上,說,你嘴硬,我叫你嘴硬。
王大樹猝不及防,事實上他已感覺不到痛了,他已麻木了,他似乎感覺到身上的面板在一層一層地脫落,就像窗外乾枯了的樹葉一樣,在紛紛脫落。
隔壁王大州都指認你是GD了,你還拒不承認,死抗個啥子?那歪帽子士兵對著王大樹邊打邊說。
王大樹實在沒有力氣說話了,他翻了翻眼睛,不想說話。此時窗外的太陽已經升得有些高了,陽光從窗格中射進來,有些刺眼,王大樹又把眼睛閉上。
王大樹內心明白,王大州絕對不是共產黨員,也不是共青團員。王大州被抓,多半是受了他的連累,敵人把他同過寢室的人抓來,就是想坐實他是地下黨。王大樹隱隱有些不安,自己連累了一個好朋友,內心極為過意不去。同時他能確認,這王大州對自己的地下黨身份也不確定,最多王大州覺得自己像一個地下黨而已。記得王大州曾經問過自己是不是共產黨,自己當場否定,王大州也沒繼續追問下去。從目前情況來看,這王大州能受住拷打的可能性太小,自己得作好打算,來應付這個即將到來的糟糕局面。
那個士兵哪裡知道王大樹心裡的千迴百轉,他見王大樹閉了眼,以為又昏過去了,端起一盆水又向王大樹潑去。
王大樹對敵人的抽打灌水等習慣性動作都麻木了,任你打就是,任你灌就是,他想他的,王大樹想,看來不承認自己地下黨身份不行了,敵人似乎已經知道他一些情況了,如果他不主動承認一些東西,敵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如此審下去,說不定還會連累人,他打定主意,就只承認自己是地下黨,至於其它人他決不供出,一口咬定地下黨是單線聯絡,上線只交代一個人,杜培心是自己老師,絕不能供出,另一個入黨介紹人已死了,說出去無妨,至於下線,打死都只說自己沒發展下線。
主意打定,王大樹慘笑一下,有氣無力地對那個歪戴帽子計程車兵說,不用再拷打了,我就是你們所說的共產黨。
那個歪帽子士兵大喜過望,高興得丟了皮帶,一張臉紅得像雞公,說,王大樹,你這就對了嘛,識實務者為俊傑,良禽擇木而棲。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全說了,少受罪不說,張營座還會厚待你的,還少不了你的獎金,以後好好跟著黨國幹,有你吃香的喝辣的。邊說邊給王大樹鬆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