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邊哭邊用小拳頭不停地打著我的胳膊、我的胸脯。
我也哭了。
當初是我選擇了房子,撇下她,如今,我就得承受這份撕心裂肺的痛苦。
懷裡的小人兒聲音漸漸小了,身體也變得不再抗拒,慢慢柔軟,她依偎在懷裡,笑聲的說:“媽媽,我要吃漢堡,媽媽,我要吃薯條。你帶我去吃漢堡,大大的漢堡好嗎?”
小孩子的心情如多變的雲,愛憎分明,不會掩飾恨,也不會掩飾愛。
我鬆開摟住她的手臂,對她說:“你能吃多大的,就給你買多大的好嗎?”
“好!要比西瓜還要大!給豆豆、丫丫他們也買一個。”悠悠開心的笑起來,她張開雙臂,使勁兒向後揚起,比劃起來,那樣子像是要把宇宙都要抱在懷裡一樣。
“好!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我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臉蛋說。
此刻她純真的話語好像一張潔白的畫布,上面畫著親愛的人,愛吃的漢堡,喜歡的玩具和她的小朋友。
丫丫家就在一樓,我從窗戶往裡看去,婆婆和三個與她年紀相仿的老太太在打麻將。
院子裡的老太太看到我來接悠悠,彷彿預料到有熱鬧看,已經朝丫丫家的方向三三兩兩的走來。
我走進樓道,推開虛掩的門走了進去。
“媽!”我對著穿著紫色毛衣,頭髮花白,胳膊上帶著袖套的老太太叫了一聲。
她抬起頭,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垂下眼簾,嘴角緊閉,一張牌啪的一聲拍打在麻將桌上。
婆婆九歲跟著表姐一家離開老家來到川南,先是給人家看孩子,後來在工廠做工,結婚生子,宋堯十歲的時候父親去世,她一個人撫養宋堯長大,一生遭遇甚是坎坷艱辛。
但凡不幸的人,性格都比較火爆,婆婆和宋堯完美的驗證了這一點。
這充滿硝煙味的重重一摔,瞬間將我的記憶帶到六年前。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悠悠剛滿半歲。
宋堯陪著婆婆回了趟老家。回來後,她執意要我賣掉房子,一家人搬回老家去。
“房子是奶奶留給我的唯一念想,賣什麼都可以,就是房子不行。”當時我正在屋子裡裁剪一位客人定製的新娘喜服,聽了婆婆的話,我放下剪刀,執拗的說。
我那時雖然年齡小,沒有經過什麼事情,不知道房子的重要。但是奶奶臨終前留下遺言就是不能賣房子,她說,終有一天,他們會來找我。
在我第一意識裡,奶奶嘴裡的他們就是我失散的父母。我要等他們。賣了房子,他們找不到我怎麼辦。
婆婆見我執拗,一時氣惱,將懷裡抱著的悠悠丟在裁剪好的衣服上,氣呼呼的說:“生了個丫頭片子,骨頭硬了是不是。這家裡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悠悠興許是摔疼了,興許是被她的大嗓門嚇到了,哇哇的哭起來。
她已經提過無數次要賣房子的事情,我也有氣,看她摔孩子,一時間按耐不住情緒。
我抱起悠悠,哄著孩子回了一句:“想賣房子,除非我死!”話音裡是氣惱和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