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這件衣服是你做的吧!”我問。
他默默的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
在這個現代化的大時代,人們早就習慣了穿機器流水線上下來的衣服,習慣了去商場、去網店購買服裝,尤其是在網店,如果你不追求面料品質,不追求細緻做工,200元以內就能買到一套差不多的衣服。手工縫製的衣服反而成了一種老百姓家庭追求不起的奢華品。
大概到了這個時代,從他生活的山村,到如今租住的棚戶區,他是沒有生意的。也難怪,趙海光空有一手好活兒,卻要淪落到兜售鳥食的地步。
環境能成就一些人,當然也能淘汰一些人。
蕭然服飾成立以來,一直是以定製銷售成人古典服裝為主流,我也曾努力想開拓少兒古典服裝市場,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擱淺了。我的精力主要用在應付各種上流社會訂單設計上。王姐和朱姐主要負責製版成衣,劉真全力開拓電商市場,兼員工管理。其他幾個員工也是各司其職,負責布料採買,如果接到大訂單,少不了還要對面料進行多次篩選。
有很多想法奔湧而來,但是今天的時間已經安排的很滿了,不允許我在這裡耗費太多的時間。我簡單交代了一下劉真,便匆匆的離開了棚戶區。
我趕到公司,看了一下腕錶,11點整。剛踏進門,就看到王姐朱姐和員工每人手裡都拿著用廢布料製作的彩花,排著的隊伍整齊的站成兩排。我納悶,不解的問:“你們這是要做體操嗎?也對,這也是提升公司文化建設的一部分,誰的主意,不錯。你們看,我也是喜歡鍛鍊。”我伸展手臂,優雅的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跑步裝。
話音未落,音樂響起。那是每逢老城區搞大型的營銷類活動,劉真他們幾個為做宣傳,擴大公司影響網購的一款廉價播放器。此刻它正在屬於它的地方工作,員工們用自己的方式改變公司文化,也在用獨特的方式招徠客人。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兒,就像天邊最美的雲朵,春天又來到了花開滿山坡,種下希望就會收穫。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兒,怎麼愛你都不嫌多,紅紅的小臉兒,溫暖我的心窩,點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明快的旋律中,一個個容光煥彩,喜笑顏開。
公司正在發展期,員工不到二十個,齊刷刷揚起手中的彩花,跟著音樂的節奏舞動。他們用這種方式慶賀公司一步步踏上新的征程,當然,我更明白他們的心思,從今天開始,他們將繼續邁開大步走在提高收入的康莊大道上,他們能不高興嗎?
隨著蕭然服飾的發展,也為了留住優秀員工,後院蓋了一座上下一共二十間二層小樓,給員工們做宿舍。我和其他女員工都住在二樓。
畢竟在川南買得起房子的人不多,有些人奮鬥半生也只夠交個首付。蕭然服飾公司在這方面有先天地理優勢,能給公司沒有房子的優秀員工提供住宿,給他們節省一筆可觀的租房的費用,節省來回奔波的交通費用。
那些還沒有資格享受公司分成的員工們,也樂於無條件加班,下班再晚,也可以走兩步就能在屬於自己的溫暖的小窩裡衝個熱水澡,睡個舒服覺。
為了蓋起這座小樓,四下打典,各處託人情託關係,我還是花光了幾年來所有的積蓄。蓋房子的費用並不高,承包給了個體包工頭兒,包工包料加上後續的裝修,一平米不到一千元,他們也只是掙了點工錢而已,樓上樓下一共十間帶衛生間的套房,幾百平米足夠。但是在老城區歷史遺產建築群落中蓋房子,那是要經過很多部門層層考察稽核才能合法,期間拖了將近三年才動工。
所以我至今無法湊齊宋堯的五十萬撫養權變更費,女兒悠悠的撫養權成了哽在我喉頭的一顆魚刺。他們也因此肆無忌憚的折磨我。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世間的事情總是這樣,每一次的選擇都會讓你苦不堪言,患得患失。
留住了劉真還有那幾個和他情如兄弟的員工,同時我也對女兒悠悠的虧欠加深許多。
我進到自己房間,換下運動裝,簡單衝了個澡,穿上白襯衣,對著鏡子紮上一條明黃色絲巾,仔細的將絲巾系成一朵簡約不失華美的玫瑰花型,最後套上職業西裝,今天,排期之外,有什麼場合需要應付,有什麼人將會登門拜訪,我都預料不到,作為蕭然服飾的負責人,要穿的莊重優雅才行。
川南晚報專版排在A04版,光從排前的版面順序,就知道為了這次活動,小麗沒有少費心思。主題旁邊作者的位置,赫然寫著撰稿者“川南大學文史系周世卿”,設計者“蕭然服飾公司蕭然”。
專版刊出,已經引起了不小的反響,陸續有影視公司打進電話,預約定製事宜。也有幾個業界同仁打進電話表示祝賀,約我喝咖啡,想來是希望和我談一談幾款設計版權轉讓的事情。
我的指尖輕輕從他的名字滑過,心頭彷彿有一種絲綢溫潤柔滑的感覺在流動。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感激,蕭然服飾能有今天,為之推波助瀾的幕後英雄第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中。
我給周老師撥過去電話,為提供稿件表示感謝。電話那邊傳來平淡柔和的聲音:“我看到了,你的漢風系列做得不錯,尤其是那款鳳飛雲端,讓我想到了以前的很多事情,也給我留下了一些遺憾,此刻我很想聽一首歌。知道嗎蕭然,我多麼希望……”
“周老師,您希望什麼?”我迫切的想知道周老師對漢風系列的評價,他的希望,就是我的動力,只要他希望的,我將竭我所能努力去兌現。
電話那邊卻沒有了聲音。
“周老師,您希望什麼?”我又追問了一次。
“為了讓你的設計配得上我的撰稿,過段時間,有個古典服飾文化的專業學習班。林助教給你報了名,我希望你去參加。”電話那邊忽然語鋒一轉,我又聽出了初見時的疏離和冷漠。
還沒來得及說聲再見,那邊電話已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