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孤雪陵峰最高峰之上,在一片暴風雪中,一人跪坐在懸崖前,他的身前立著一把劍,劍柄潔白,護手及劍顎刻有金藍符文,銀白的劍身在風雪中散發冷光。
族長站在後頭看著跪在那兒幾乎一個月的人,輕輕嘆氣。
約一個月前,就在他們送藏和尹若玉前往人界不久,尹幕寒就收到藍離的訊息,請求他出神域,帶著藍逸前往位於北郡的醫仙總壇。
對藍離,族長印象很深,那是龍族最後一位王子,剛出生就必須面臨龍族的滅亡,尹慕寒不顧當年的族長反對強行將藍離帶回並養在身邊,眾人都拿他沒辦法,因為尹慕寒也是在那天成為帝君,也是銀狼族唯一一位帝君。
藍離是尹慕寒親自養大,在尹若玉出生前和他相依為命,後來藍離長大離開了,尹若玉出生,族長夫婦又相繼去世,和尹慕寒相依為命的變成尹若玉。族長嘆息,也不知尹慕寒這是什麼命,珍視的總會在最後失去,這次尹慕寒離帶著藍逸離開神域,他本想藍離這次會跟著回來,誰知尹慕寒帶回的,是一把劍。
那是龍族最後一位王藍饕以身殉劍,鑄造而成的一把神劍,涅槃。
那把劍在藍離步入青年期後尹慕寒就交還給他,如今在回神域,族長已經知道結果。
當年藍離離開神域時,那一位曾出現告訴他考慮清楚,踏出神域,藍離所面臨的將不再是太平的路,還未成族長的他當時也在場,那一位雖未言明,但他已有猜想。
最終,藍離還是走上那條路。
在看從人界回來就一直跪坐在涅槃劍前的尹慕寒,族長嘆氣,只能轉身離開。
尹慕寒許久不曾這麼痛苦過,不,他一直都很痛苦,不過是曾經的傷痛和遺憾再次被血淋淋的剖開,就在這把涅槃劍前,再次的,將不願意麵對,一直折磨他的過往攤在眼前,逼他回想。
在他成為帝君前的種種,龍族尚在時,他和藍饕、尹慕雪的過往。
尹慕寒一直都知道自己並不是純粹的銀狼族人,他沒有耳朵,沒有尾巴,只除了有和大家一樣的發色及毛皮外,他無法變身成為狼,卻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個血統源自哪個部族。
看著族裡的孩子都是和父母在一起,他卻只有母親一人,尹慕寒不只一次問他的母親:「母神,寒兒的父神在哪兒?為什麼從不再我們身邊?」
他的母親不發一語,只輕柔的撫摸他的腦袋,眼裡是年幼的尹慕寒看不懂的悲傷,直到長大了,他才懂得當時母親的悲傷是什麼。
「尹慕寒是怪胎,不會變身的怪胎!」同齡的孩子總會嘲笑他,尹慕寒皺眉,用還稚嫩的聲音怒道:「我不是怪胎!」
「你沒有耳朵,沒有尾巴,也不會變身,除了毛皮你沒有一個地方和我們一樣,不是怪胎是什麼!」
「我不是怪胎!我也是銀狼族人,否則族長不會讓我留在這!」
「你能留在這不過是因為你的母親是族長的女兒,若你什麼也不是,族長才不會讓你留在這!」孩子的嘲笑讓尹慕寒憤怒,他們的毆打令他委屈,為什麼?為什麼他必須遭受這樣的對待?為什麼!
尹慕寒既憤怒又難過,不甘示弱地和孩子們扭打起來,有人抓住他的領子,有人毆打他的臉,也有人從背後抓住他,三、四個人和他打在一起,遠處有大人看見正趕過來,但尹慕寒內心的憤怒和不甘已經到達極限,他不甘心,不願意輸,更不願被這樣對待!
內心強烈的悲憤令尹慕寒體內爆發出一股力量,並隨著他的吼聲並發,震飛和他纏鬥的孩子們,震驚族人,那一天是他第一次展現上神之力,也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繼承何種血統。
古老的麒麟一族,神界古部族之一,和雪族、金龍、瑤族、蒼蘭獸族並駕齊驅,其中以金麒麟為最,是歷代族長之選。尹慕寒從沒想到自己竟擁有麒麟血脈,且還是金麒麟,從他展現自己的力量的那一天起,族人看他的眼神變了,孩子也不敢在肆意嘲笑他、欺負他,但母親的眼神,更加悲傷了。
後來沒多久,母神殞落,他變成孤身一人,獨居角落茅屋,也是在那時候他第一次認識尹慕雪。
尹是銀狼族人共同姓氏,計算輩分的方式有所不同,以百年計算,在他那一輩中為慕字輩,尹慕雪是長老孫女,小他兩百歲,也是在那之後第一個敢接近他,也不曾欺負過他的人。
「有句話很久以前我就想告訴你」尹慕雪忽然對尹慕寒說:「不管你身上流的是否是純粹的銀狼族血統,你都只是尹慕寒。」
尹慕雪的話,是尹慕寒不曾聽過的,孤獨似乎在那一刻遠離,在母神離世後變得更加孤獨的他第一次,得到來自真心的陪伴,他和尹慕雪的友情從那開始。
認識藍饕,是在進入青年期後,在八千歲那年獨自下山歷練時,在梨花樹林的巧遇。
與藍饕的相遇,改變了他和尹慕雪的一生。
以前的神域,經歷了魔神之亂後得以修身養息,但善良的生靈遭逢變故後不再一昧的屈服,從而産生邪念,現在的神域已不再像最初那樣安全無慮,産生邪念的生靈肆虐,殘害保有善心的生靈。
尹慕寒下山,正是為了渡化心存邪念的生靈。
看著被他困在陣中的邪靈,尹慕寒不知心裡是何感受,原本是想渡化心生邪念的生靈,但看著他們被困住的模樣,又覺得,他們何嘗想變成這般,若非屢遭變故,遭受魔神迫害,痛失家園和族人,心又豈會産生邪念。
善惡之間,不過一念,在失去所有後失去了希望,産生邪念,墮入邪道,又何嘗不是一瞬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