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遇轉過頭,發現哥哥面對著他低著頭閉著目,嘴裡還說:“知遇,閉眼睛。”
賀知遇剛想閉眼睛,卻發現白髮小酷哥偷偷的回頭再看,便也低著頭偷瞄著,看見那青皮卡車由遠而近,車後面護欄被拔了,坐了兩排道士在敲鑼打鼓,正中間躺了一……蓋著青棉布的,這造型賀知遇和白髮小酷哥都見得多,好像是屍體,屍體上居然還坐了一個人,和賀翊軒年紀相仿一個少年,屍體上的少年拿著一把鐵劍閉著眼睛唸唸有詞。這輛運屍車就這麼過去了,然後那煤油味隨即也消失了。
送屍回鄉的,白髮小酷哥想到這點,便習以為常不再在意。
送屍回鄉?賀知遇皺起了小眉毛,日行回鄉大都會在封閉的車子裡,夜行回鄉才會偶爾出現這種與道士看風景的卡車。有點怪哦。
但是也不及賀知遇思慮了。
身後賀翊軒塞給了收荒戶一把錢,“走吧。”
收荒戶拉著賀知遇轉身便走。
收荒戶很講信用,拉著賀知遇上的是羅塔寺。羅塔寺是一座山,高四百米,裡面沒有路,到處是獸類野樟,草深到了人的膝蓋,進了山就找不到路,所以不是經常上下山的人,還真不敢亂爬。
到了半山腰,是一開闊的地方,以前這裡有民居,後來被拆了,所以周圍是沒有樹木的,倒還是看得清山下面所有家舍農田。
幾個人花了大半個小時到了半山腰,往山下看去。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賀家來了很多人,不多時又有很多的人出門了。
賀知遇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對,但小孩子也還是沒深思。
這時候是秋天,也不用擔心蚊蟲叮咬,收荒戶很講信用,說了帶賀知遇上山捕鳥就真的是上山捕鳥。他們當天晚上就在這半山腰上不走了,聽兩爺孫那意思,他們是想在這裡定居一段時間,問為什麼是半山腰而不是山頂上,因為聽爺爺說山上深不可測,有各種要人命的東西。
對了,不曰無是那小孩子的名字,賀知遇倒不覺得奇怪,因為小孩子嘛……沒見識見什麼都理所當然,學東西的年齡,所以不知道不曰無這個姓和名字都是非常非常少見的。
而問不曰無他爺爺的名字,不曰無眨眨眼睛:爺爺就是爺爺啊,要什麼名字?
沒錯,不曰無也不知道自己爺爺的名字。這倒無關痛癢,這附近貧苦一點的無名無姓的多了去了,不然不曰無也不會叫不曰無。
爺孫倆熟能生巧的那股子勁別提了,從路邊上撿塊石頭就砍柴,撿塊石頭就生活,吃的是硬饅頭,恰巧賀知遇是喜歡吃饅頭的,就著一點野菜,倒也吃得新奇。
捕鳥的玩意是現做的,爺爺在一邊安靜的嚼野草,不曰無拿著條藤耐心的編制一個籠子,然後拿著饅頭屑丟在空地上,兩個小孩子非常有耐心的等,大概要等幾個小時,不曰無講,如果是冬天十幾分鍾就可以了。但是抓完一隻鳥要過換一座山頭,因為那些鳥看見了會告訴其他的鳥,如果訊息比較快,那隻能等幾天以後再重新來抓鳥。賀知遇又學到了一點。
兩人趴在那裡,經過一段做捕鳥籠這段時間的磨合,不曰無已經沒有那麼靦腆了,和賀知遇儼然一副關係不淺的樣子。
“你知道這座山,為什麼叫羅塔寺麼?”不曰無小聲的問道。
“因為以前這裡有個寺,好多和尚,對吧?”
“對。”不曰無頗為驚訝的趴在那裡,“這個你都知道?那你知道那些和尚為什麼都走了麼?”
“嗯,知道一點。”賀知遇皺著小眉毛,“有一天一隻老蟲在那個廟裡吃了一個人,然後那些和尚被嚇走了。好像那時候我還沒有出生吶。”
“哈,這個你不知道了吧?”不曰無頗為得意,看了爺爺那邊一眼,湊近賀知遇耳朵,“都死了。”
賀知遇瞪大眼睛,看了爺爺那邊一眼,小心翼翼的貼著不曰無的耳朵,“為什麼都死了?”
“這個是我爺爺說的,那個時候我爺爺是住在寺裡面的。那個時候,山裡面一隻老虎進了寺裡面,剛好所有的和尚都在那裡唸經,然後老虎叼走了一個和尚,回山洞把那和尚吃了。”
賀知遇催道:“然後呢?”
“哦,那個時候好像是冬天。”不曰無繼續皺著小眉毛說,“那個老虎什麼時候餓了,就回來吃和尚,後來就都吃光了。”
賀知遇果然還是讀過書的,奇怪的問道:“那麼那些和尚就不會趕緊跑麼?都被吃了一個和尚了,其他和尚還住在那裡?你騙我還是你傻啊?”
不曰無急了,“你不信去問我爺爺,那些和尚被吃的時候還在唸經呢我爺爺說,我爺爺說,那些和尚自己被吃了,那老虎就不會去吃其他人了,因為當時山上的動物都被凍死了。”
“太假了。”賀知遇完全堅信那是假的了,“怎麼可能所有動物被凍死了。”
“愛信不信,哼。”
“就是不信。”
“不和你說話了。”
“我也不說了。”
沒等多久,憋著一股子氣的不曰無就起身不陪賀知遇了,賀知遇無奈,只得像個跟屁蟲一樣的跟著不曰無,沒有不曰無他在山上還怎麼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