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了生產任務,時間似乎流失慢了許多。讓我想起在拘留所的那十來天,每天就在一間有著一個大通鋪的房間內,十來個人都快把穿開襠褲的時候的事回憶一遍了。現在唯一好一點的是活動空間稍微大一點,還能在放風室和睡覺的監室來回活動一下,實在沒事做想找點事幹就跑去洗鞋,洗衣服,洗完了用晾衣架掛在放風室上面的鐵網上,十天半月也能晾乾。
這期間我學會了一樣手工活,用整條煙的煙盒子做出一個菸灰缸來,製作過程至今還記得。做好以後在裡面鋪上香菸包裡面的那一層錫紙,既不會灑出菸灰又不會出現菸頭丟進去著火的情況,相當的精巧。
慢慢的洗地搞衛生都變得不是新口子的專職工作了,每天都會用洗衣服把地洗一遍,把大通鋪擦一遍,牆壁,鐵門反正只要是能夠得著的地方都會好好的清潔一次。許老闆說他是進來這麼久了才琢磨出為什麼監室得天天搞衛生,他的理解是一個監室人少的時候十來個,人多的時候快二十個了,陽光照不進來,很容易滋生細菌,天天搞衛生那是為了大家能夠相對有個健康的生活環境,每個月看守所都會安排外勞進來噴灑消毒藥水。我覺得他分析得是有道理的,從他身上長蝨子的事情可以看出,其實他洗澡的次數比一般人還是多一點的,因為每天的熱水基本上都是他們上門的幾個人享用了的。
熱水還是每天送到,梁方啟改了以後接水的人變成了毒鬼子。在接過樑方的工作後,毒鬼子的生活質量直線上升,每天分頭子尾子的時候自己的那一份比以往豐盛了許多,每天還能在給吳建國和陳安平倒水洗臉洗腳以後用有溫度的水泡一下腳,身材像麵粉發酵似的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跡象。我開玩笑和他說:“你再過些天可就沒衣服穿了的”。毒鬼子說戒毒以後就是這樣,會很快胖起來的,再說在這裡面現在活動又少,控制不住的,這是他多次成功戒毒的經驗。
“昌哥,你的錢到了!”監室瞭望員吳建國看到又有外勞推著推車出現在了走廊上。
“大學生,等下如果我家裡真的給我送錢來了,我把錢衝到黃龍的那張卡上面,不然買新卡要十塊錢的,一包紅梅棒子呢!”趙昌平聽到吳建國的話後跑到我旁邊對我說道。
“可以嗎?還可以充到別人的卡上面嗎?”我有點疑惑的問道。
“我不知道,我也是剛剛進來哪知道這些?許老闆曉得,老許,可以這樣充錢嗎?”吳建國顯然跟我一樣是個新丁,對這裡面的道道不是很清楚。
“可以,這個卡是不記名的。不過只能一次性充,送一次錢充到不同的卡里。”我越來越覺得許老闆簡直就是看守所的百科全書了。
“你用這張卡,杜哥走的時候卡給我了,現在是空卡,沒錢了。黃龍給大學生的卡那個錢是給大學生的。”黃裕新聽到以後走到放風室靠裡面的壁櫃上拿過來一張卡遞給趙昌平。
“昌哥,這下有錢了啊,是不是得請一次客啊?監室裡兄弟們可沒少給你煙抽啊!”許老闆朝著接過卡後滿臉又期待又焦急的站在鐵門不遠處的趙昌平打趣道。
“可以啊,只要真的送了錢進來,我肯定不小氣!”趙昌平拍了拍胸脯說道,“就怕不是給我送錢來的,那就沒辦法了。”一次又一次的期待落空讓趙昌平對於家人送錢進來這件事從一開始的信心滿滿到現在的只敢些許期待。
“六監沒有,直接從五監就過來了。”吳建國稱職的做著實況轉播。
“建哥,你們號子可以啊,都是發財人啊!”外勞在監室門口停下接過吳建國遞過去的香菸點上。
“有沒有趙昌平的?”這才是整個監室的人都很關心的一個問題。
“趙昌平,我看看,有,三千。”外勞看了看手上的名冊說道,接著向一聽到有錢送進來就衝到鐵門邊上的趙昌平問道:“姓易,叫什麼名字?”
不用趙昌平回答,監室裡幾個人大聲的說出了那個名字:“易九高!”引得整個監室除了剛剛衝監的三個不明所以的人以外都哈哈大笑起來。
外勞給趙昌平充好卡了想找他討要煙,奈何昌哥自己每天都會為抽菸的事焦頭亂額的,也只能作罷。
“龍波濤,新口子吧!過來充卡!”外勞又叫道,核對了姓名後給龍波濤辦了張新卡。接著是張李,同樣也有家裡人送來了生活費。
“建哥,你們號子可以啊,十四個人吧?就幾個人沒送錢來吧?還一個個送的數目都不小呢,我看了下,就數你們號子最發財了!”外勞辦完了卡以後對著吳建國說道,“以後叫兄弟們照顧點哦!你看,整棟樓三監、六監、九監十監沒有,其他幾個號子加起來還沒你們號子裡多。”
“可以啊,以後你也多照顧下我們監室,送頭子尾子的時候那個菜多打點乾的,送開水的時候我們監室多搞點,讓兄弟們過得舒服點還會在乎幾包煙錢啊?你說是不是?”吳建國作為一個監室的學習員,這時候不失時機的開始為監室裡謀取福利了。
“好說好說,不都是你建哥一句話的事嗎?兄弟我絕對給你辦得滿意,也絕對讓號子裡的兄弟們滿意!”外勞顯然是把七監當成了他以後刑期執行期間的金主了,一臉諂笑的對著吳建國說道,嗯,有點趙昌平向人借煙時候的風采。
外勞走後吳建國拿出一個賬本看了看以後對今天剛剛收到錢的人說道:“本來公積金是百分之十的,但是幾天我們號子裡送進來的錢還可以,原來買的東西都還有一些,這次你們就不抽那麼多了,上次王勇飛的還沒抽,大學生的沒抽,我和黃裕新的沒抽,這次你們有三個,我算一下看有多少?”
經過和許老闆兩人一起一番計算,吳建國覺得沒必要抽百分之十用來作為公積金,做出如下決定:我、黃裕新,他自己三個人因為在前面交過了公積金,沒人拿出一百塊;王勇飛,趙昌平、龍波濤和張李沒人抽百分之五。按許老闆的計算,即便這樣,那也比他去年去扶貧六監要富足很多。足夠保證整個監室的日常消耗品的開支。
應該是本著照顧老鄉的因素,吳建國忽略了趙昌平,把過年準備定一桌年夜飯的事跟龍波濤和張李說了一下問他們願不願意拿錢湊一份?兩人沒什麼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下午訂菜的時候外勞見識到了七監的富有,除了上面的四個人點菜了以外,趙昌平點了兩個菜——他說得奢侈一下,順便還把第二天中午的菜給準備好。王勇飛邀我一起點了兩個菜——也是把第二天中午的菜準備上了,龍波濤和張李也一人點了一個菜。外勞看得直說“可以,可以!”
訂完菜以後是每週一次的訂貨會,外勞再一次見識到了七監的富有,因為說了是年前最後一次訂貨,年後要到正月十五以後才會再開始賣香菸日用品之類的,所以這次大家的訂貨量自然會比原來的時候大很多。
按照老劉傳給我的經驗,我在買了三條煙之外又買了三箱泡麵,這次沒買早餐餅——那玩意兒太耗水了。王勇飛更誇張,一次性拿了十條煙五箱泡麵。我問他買那麼煙幹嘛?他的回答是:“打牌輸了怎麼辦?再說又放不壞,買了慢慢抽就是了!”
趙昌平在拿到定購的物資後還掉了他的欠債,我和吳建國都沒有讓他翻倍的償還讓他慶幸不已。一次點火連續抽了三支還是四支菸後一臉滿足的笑著去參與到王勇飛坐莊的扳砣子的娛樂活動中去了。
吳建國拿了一張為過年年夜飯新做的“選單”過來問我們幾個年夜飯的出資人搞哪個標準的?得到的一致的回答是——隨便,你決定就是了。王勇飛說了句“搞最好的,看看有沒有酒水賣?”
“有!”許老闆看守所百科課堂又開課了,“明天晚上應該就會來問了,不過只有啤酒,也是限量的,每桌好像只有三瓶還是四瓶的我忘了,去年是這樣,今年應該差不多!”
“我考,真的有酒啊?那我進來這麼久了怎麼沒看到你們買呢?”王勇飛一下來了興趣,莊也不坐了,調下大通鋪湊過來問道。
“就過年的時候有,其他的時候不供應。你想什麼呢?這是坐牢呢!”許老闆對王勇飛很無語的說道。
“建哥,來給我看看選單,不貴的話可以定格兩桌或者三桌不是就可以買多點酒嗎?”王勇飛伸手找吳建國要過選單,“這又四百的,有六百的,有一千的,最貴的兩千。要不我們搞兩桌,一桌兩千的,一桌一千的,我們有八個人,一個人才三四百塊,不貴,外面一桌比這貴的多的是!兩桌有八瓶酒,剛好一人一瓶。”
“不貴?你是隻看錢不看菜的內容哦!”吳建國又拿過選單看了看說,“不過也還行,還算比較豐富。要不就聽他的這麼搞?”
得到大家一致同意後吳建國又回到了他的瞭望崗去等外勞過來收選單去了。
外勞是在送頭子尾子的時候順便收走選單和統計年夜飯預訂的情況的,在得知七監一次性訂了兩桌後再一次為七監的富裕感到了震驚。我和毒鬼子接菜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他在盡力的從大桶裡舀菜更加的用心了——接到的菜湯少了很多,乾貨多了不少。
“建哥,你們號子是真牛鼻!我負責的四棟前面六個監室就一監訂了一桌一千的,其他監室有兩個訂了四百的,到你們這裡,我考!直接訂了三千!”
誰都沒想到鍾立會在風門關閉之前得到了釋放,我倒是沒有多大的意外,因為他老早就和我說過他還掉了被他截留的公款後公司會幫他撤案的。我倒是還有點奇怪為什麼會搞到離過年就一天了才得到釋放?不過經歷過前幾天的衝擊後大家的神經還是得到了不少磨鍊的,這次倒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還有點慶幸少了一個人以後睡覺的地方會稍微寬那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