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萬騎於羽林衛中脫穎而出,實際上羽林軍就此分割成了兩個部分。其中一部分是萬騎,另一部分是羽林衛,羽林衛又分為左右羽林衛。
左右羽林大將軍的職位在萬騎中郎將之上,但是他們卻無權調動萬騎。而今,韋氏專權,又把萬騎一分為二,分割為左右萬騎,左右羽林衛則更名為左右飛騎。
於是,羽林衛就成了一個比較虛的名號,在其下實際上是由左右萬騎、左右飛騎四支隊伍構成,合稱為羽林衛,由宰相兼長安兵馬大總管韋溫統攝。
羽林衛中的這四支軍隊,則由韋后的侄子韋捷、韋濯、韋播、韋璿,還有韋后的外甥高崇、女婿武延秀統帶,這種一家獨大的格局在其他任何帝王時候都是不可想象的。
非常時行非常事,如果作為一種權宜之計,這麼做倒也無可厚非,問題是韋后的這些子侄親人,沒有一個具備帶兵的能力。
韋后和李顯被幽禁房州的時候,韋后家族也受到了武則天的嚴厲打擊,她這些子侄輩們那時才多大?就此流放嶺南,為生活所苦,沒有受到高門大姓應有的教育。
所以這些人掌握軍隊之後,為了能夠迅速控制這支軍隊,做到令行禁止,所採用的唯一辦法,就是簡單粗暴的嚴刑峻法。這種行為,顯然起到了反效果,否則楊帆和李宜德、王毛仲絕不可能這麼順利潛入飛騎大營。
王毛仲和李宜德是李隆基的心腹。
王毛仲是高麗人,父親曾官至遊擊將軍,後因犯事處死,年幼的王毛仲就此被充為官奴,分配到相王府為僕,自幼就是李隆基的伴當。
李宜德,卻是李隆基到潞州任別駕時發現的一位豪傑。此人本是潞州一位豪紳的家奴,矯捷善shè,被李隆基看中,花五萬錢買下,成為侍衛。
這兩個人是李隆基派到京城協助楊帆收買軍心的。在馭人這一點上,李隆基明顯比李顯高出一大截。
李顯當初聽說張柬之等人有意擁其政變後,驚恐之極,極力推諉,以致張柬之等人怕他惶恐洩露,在真正實施政變之前一直隱瞞著他,直到發動時才強闖東宮,擁他上馬。
這麼做的直接後果,就是張柬之等人儘管對李唐皇室忠心耿耿,從不曾有過悖逆李顯之意,卻從心底裡缺少對他這位君主應有的敬畏。
雖然張柬之等人自己也未必意識到他們有這種心態,但是政變成功後,他們驕橫跋扈、視天子如無物,以致迅速與李顯交惡,其中主因卻恰緣於此。
如果李顯當時一味地扮駝鳥,對政變一事不聞不問,張柬之等人政變也失敗了,那麼他會因為不知情就被武則天赦免麼?根本不可能。
既然如此,為何不積極主動地拿過控制權,如此一來,一則以他太子的身份,可以招攬更多人為其所用,使政變成功的可能xìng大增,二則在此過程中就能樹立他的絕對權威。
如果神龍政變是李顯全程參與並主要領導的,張柬之等人在政變成功後絕對不會那般專權跋扈,以他們的忠心和才幹,若能與李顯君臣相宜,未嘗不能重演貞觀時盛世景像。
李隆基就沒有犯李顯的這種錯誤,此前他在羽林衛中毫無根基,他需要楊帆這個雖然去職卻還沒有過氣的大將軍支援,才能獲得軍中將領們的忠心。
但他並未因此甩手不管,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委託於楊帆,李隆基派出他的兩個心腹參與“招安”,就是表明一種態度,提前向這些將領們灌輸一種觀念。
他要讓所有歸順的將領們從一開始就知道,楊帆只是負責牽線搭橋的人,他們真正投效的人是相王,將來能給予他們富貴榮華的也只能是相王。
這是一種政治態度,也是一種政治智慧,是一個成功的上位者必須應該具體的政治素質。
飛騎左營的大將軍是韋濯,韋濯麾下有三員大將,葛福順、陳玄禮、熊明偉,這三人都是羽林衛的老將。這三人現在都在葛福順的軍帳中。
韋氏跟暴發戶似的,還沒有培植出那麼深厚的底蘊,沒有足夠的人力資源用以撤換這些具體掌兵的中高階將領,但他們已飽受排擠。
引著楊帆和王毛仲、李宜德悄然潛入這座大帳的則是萬騎右衛的中郎將馬橋。大帳的窗子和門都用厚氈蒙了起來,嚴防燈光外洩,好在已是秋末初冬,並不令人氣悶。
帳中諸人散坐著,個個神sè凝重。萬騎是楊帆的大本營,黃旭昶、楚狂歌等人早就被他說服了,如今要說服的人就是飛騎的將領,此前他們已經有過幾次接觸了。
飛騎與萬騎本來涇渭分明,並沒有什麼深厚的關係與淵源,可是韋捷、韋濯等人對將校士卒動輒打罵,萬騎與飛騎將士同病相憐,又有楊帆授意,楚狂歌、馬橋等人頻頻與飛騎將領接觸,自然便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此刻正在向飛騎將領解說利害、示恩拉攏的人是王毛仲,李隆基的這兩個心腹中,王毛仲聰穎機jǐng、能言善辯,李宜德訥言寡語,但堅毅果敢,臨危不亂,二人互補所短,正是最佳搭配。
楊帆有意只做一個引見人,所以就如他帶著王毛仲和李宜德去會見萬騎將領時一樣,他很少說話,除了最開始的引見,只在一些關鍵處或是將領們有所猶豫時才插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