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圖一愣，隨即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點了點頭。
話音剛落，一匹棗紅馬和一匹黑馬同時竄出，在夜風中的草原上跑出了好久，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一前一後跑了很久，一直到人倦馬乏，這才雙雙大笑著倒在了地上。
夏離霜笑了笑，遞給對方一個酒囊。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覺得你就是一個不怎麼著調的毛頭小子，因為利益相交才幫你，但是……這麼久下來，居然也成長得這般迅速！”夏離霜灌了一口酒，從隨身的食盒裡掏出一隻肘子遞給燕圖。
燕圖接過，沉默地啃了一口。
夜晚的草原上，繁星滿天，天空帶著致命的暗藍之色，月亮似乎都不怎麼出來，只有星星點點的孤星隨著夜色越掛越多，漸漸地，鋪成了一片瓊宇浩瀚。
夏離霜笑道，“我記得苒苒跟我說過，說她的娘，小時候告訴她，人死了就會去天上，變成那浩瀚銀河之中的一顆，然後保佑著地面上牽掛的人。”
燕圖一愣，啃著肘子的手都頓住了，他呆呆抬頭，緩緩嚥下口中的食物。
“人這一輩子，需要面對的東西太多，有很多事情，不是你不去做就可以不做的，也有很多事情，意難平……不管怎麼樣，人要向前看！”
燕圖抿著唇，三下兩下啃完了一個肘子，又灌了一口熱酒。
“我小時候……沒見過星星，我是奴隸，在籠子裡鬥獸，供貴人賞光的那種，我的母妃也是女奴。”
“但是你現在看到了，不是麼？”夏離霜笑了笑，“食盒底部有糖，自己拿著吃！”
語氣跟哄小孩一樣，事實上對於心理年齡已經很成熟的夏離霜來說，燕圖比起自己那些鬥得死去活來的兄弟，更像是一個弟弟一般的存在。
夏離霜從小就是諸位皇子裡面年紀最小的一個，但是年紀最小，承受的輿論壓力卻最多，哥哥們都長大了，唯恐天下不亂，根本沒有人理會他，也就只有四皇子夏離青，那會兒還算有個哥哥樣，照顧著他。
夏離霜從來沒有照顧過一個弟弟，而燕圖恰好是。
此時聽聞夏離霜說這話，燕圖幾乎是顫抖著手從食盒中拿出了一把松子糖，顫抖著一雙粗糙的要命的大手，剝開一顆塞進嘴裡。
糖入口的那一瞬間，眼淚也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
“人們都說她放浪形骸，禍世妖妃……只有我……只有我知道她有多好……她是草原上最純淨的美玉，最碧藍的湖水……她是聖潔的雪山，是我……是我害了她！”
燕圖小聲嗚咽著，像是失去了庇護的幼狼一般。
“她明明是那麼好的女子……我說過，等我坐上草原霸主之位，便將她帶回去，到時候，我們一起吃糖，吃遍所有的甜食，再也不用過那樣屈辱的苦日子……可是為什麼，她就是不等等我呢……”
夏離霜聽著，微微嘆了口氣。
“不是你害了她，要是沒有你，她也會遲早汙濁在那皇權的鬥爭和***當中……是你給了她活下去的信念，喚醒了她純淨的心……”
燕圖搖著頭，沒有說話。
“她那天為什麼要主動請纓去誘惑敵人，其實目的很清楚了不是嗎？”
夏離霜眸色平靜，“一個伺候了老燕王，再伺候了燕夷的女人，眾人眼中放浪形骸的***，只會成為草原新王前進的阻礙，她希望你能一往無前，不希望自己成為你日後青史當中的汙點……”
“不是的！不是的！”燕圖惡狠狠抬頭，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不是？我問你，如果你真的成功了，那麼打算怎麼安置她？讓她繼續做大妃，做你的繼母，還是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妻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