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潛6）
蘇見目光煥散地看著前方，不知是不是起了霧，遠處的燈光逐漸變得朦朧了起來，像是隔了一層磨砂玻璃，看不大真切。
易天樞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露臺燈柱上的風鈴叮叮當當地響著，時而舒緩，時而緊湊。
“也許是在咱們拍殺青戲的時候，也許是更早以前，也許是在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易天樞臉上帶著淺淺的笑，“總之在我的記憶裡面，好像從一開始出現在我面前時，你就和其他人不大一樣，我很難不注意到你。”
“你喜歡的……是我嗎？”蘇見抬頭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輕嘆了口氣。
聽到這話，易天樞嘴角上揚，“其實，我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蘇見轉過頭來看著他，似乎有些意外。
“在最開始察覺到我可能有點喜歡你的時候，其實內心一度是恐慌的，”易天樞回憶道，“因為關於我喜歡上了同為男性的你這件事，本身代價就不小，為此大過年的時候我還特意去找我以前的朋友談心。”
蘇見記得，那次過年回家易天樞有好幾天都沒回自己的訊息，當時他以為他有事耽擱了，想著朋友之間偶爾這樣也確實很正常，所以也沒太在意。
結果沒想到那段時間正是他掙紮迷茫的時候，而且掙紮迷茫的原因還是自己。
“我朋友的口才很好，在和他聊完之後，我也相信了我自己只是太過入戲，只是以陸髓的身份愛上了秦山，於是我給自己樹立心理建設，想著等拍完戲，我們分開之後，一切都會平靜地回到原點。”
“但感情從來都不是可以人為控制這麼簡單，當我再次回到劇組見到你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不是因為陸髓愛著秦山，也不是因為什麼友情，我一直喜歡的都是你，也只有你。”
說著，易天樞轉過頭來對上蘇見的目光。
他的眼睛裡似乎蘊含了太多東西，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池水，平靜的表面下卻暗流湧動，讓人幾乎難以直視，一不小心便會深陷其中。
但蘇見到底沒移開目光，他張了張嘴，道：“可萬一……我是說萬一，我最終的答案不是你想要的，怎麼辦？”
“那我也沒有遺憾了。”
易天樞笑了笑，“可能……會傷心一段時間，然後收拾收拾，再重新出發。”
又吹過一陣風，風敲響風鈴，鈴聲又消散在風中，像是某個醉酒的音樂人，隨意地撥動了幾下手中的吉他。
蘇見就這麼望著他，易天樞彎著一雙眉眼，風吹動他的衣衫，吹動他的頭發，發絲在眼角處舞動，稱得瞳孔愈發深邃。
也許是露臺的燈光過於曖昧，也許是夜晚的風過於喧囂，蘇見突然産生了一種沖動：
要不答應他算了？
易天樞喜歡他，他也挺喜歡易天樞的。
如果這個答案能讓易天樞開心的話，好像也不錯，至於是不是純粹的愛情，也許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
可轉念一想，如果尚且不能回報以同樣的愛，那麼自己又怎能因為貪念這片刻的溫暖，而輕易地接受眼前來之不易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