幡動5)
後來閆眉便再也沒有讓外婆過來照看易天樞,兩人又都有自己的事業,因此易天樞也只是偶爾過年過節時才能見上外婆一面。
每次回去外婆都會記得給易天樞做煎蛋,走的時候還會讓閆眉帶一袋回去,說是孩子喜歡吃,自家後院養的比城裡買的營養。
閆眉也給易天樞做過煎蛋,但不知道是不是記憶作祟,易天樞老是覺得沒外婆煎的好吃,而且為了保持身材,她更喜歡做的是水煮蛋。
因此,在易天樞的回憶中,煎蛋的味道便逐漸成為了外婆的味道。
“得到外婆摔倒這個訊息時,正好是我中考的那年,也是非典最嚴重的時候。”易天樞無意識地搓著褲腿。
“非典……”蘇見想了想,“零三年?”
初中三年易天樞上的是寄宿學校,平日裡一個星期回去一次,疫情爆發後到處戒嚴,學校這種地方更是管理的重中之重,所有大門全部封閉,禁止出入。
最開始閆眉怕易天樞擔心,就沒告訴他外婆摔倒的訊息,但小鎮上的醫療水平有限,而且老人畢竟年紀大了,又加上疫情肆虐,各處交通要塞管控,一時間不能去大醫院救治,病情就逐漸嚴重了。
小鎮醫院床位緊張,到處又是非典患者,住院一個星期後,閆眉還是選擇尊重外婆的意願,選擇回家吃藥,易天樞知道的時候,外婆已經在家臥床一個月了。
“晚自習老師叫我出來,說我媽有電話找我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大對勁,後來發現果然如此。”易天樞虛虛地望著遠處的某一點,平靜地講述著。
其實易天樞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悲傷的神情,但蘇見還是覺得眼前的身影有些過於寂寥了,他伸出右手,在易天樞背後撫慰性地摸了兩下,後者看了他一眼,又移開了目光。
“臥床期間,外婆喉嚨像是有很多痰液,但卻沒有力氣咳出來,吃了化痰的藥也沒有用,後來逐漸就說不出話來了,也吃不下東西。”
“聽我媽說,外婆走的那天早上,好不容易咳了一點痰出來,能說一點話了,還吃了半個荷包蛋,媽媽和外公都很高興,以為外婆的病開始有了好轉。”
說到這裡,易天樞深吸了一口氣,“……沒想到卻是迴光返照。”
蘇見嘆了口氣,沒有說話,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是徒勞,他把手放在易天樞的後背,輕輕地撫摸著,一下一下,祈禱著手心的溫度能夠給他帶來些許安慰。
因為疫情原因,外婆走之後也沒有辦葬禮,只是幾個住得近的鄰居過來幫襯了一下,然後就草草下葬了。
後來終於等到全國解封,非典病毒最終敗在了高溫之下,停滯的時針重新開始轉動,人們的生活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軌道,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外婆卻消失在了那場疫情中,連最後一面都沒能看到。
易天樞來到墓前的時候,已經是那一年的七月了。
閆眉站在他身旁,慢慢地講述著外婆生病那段時間的事,淚水浸漫眼眶,終究是落了下來,落在青石板上。
墳頭長滿了青草,上面還開著白色的小野花,風一吹則搖擺身體,像是外婆正對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