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聽3）
因為上午暫時停工的原因，蘇見本來有些無所事事。
臺詞早已背熟，但是對於如何更好的呈現出秦山當時的心理，其實他還不是特別有把握，所以就打算趁著這個間隙好好醞釀一下情緒。
按照劇本的內容，秦山的反應是氣憤的，氣憤陸髓騙了他這麼久，氣憤自己苦苦追尋的幕後黑手其實一直在他身邊，氣憤自己被一個滿手血腥的殺人犯以所謂友情的名義騙得團團轉。
前兩天看劇本看到這一段時，蘇見又特意去翻看了小說這一段情節的內容，小說裡秦山在這段的情緒和劇本有比較大的出入。
比起劇本裡秦山的憤怒，原著中更多的是害怕和茫然。
他害怕陸髓被發現是好幾起案件的主謀，這種害怕與擔心遠遠超出了被欺騙的憤怒。
其中有一段情節是他底下的人在討論一樁陳年舊案時，提到了那個因為隱瞞自己妻子犯罪證據而以包庇罪判刑的警察，當時秦山一直沒說話，小說中還描寫了他不小心打翻杯子的小插曲。
其實從那時起他就已經有所察覺了。
但與此同時，他一直所追尋的理想和正義又讓他不得不直面陸髓所犯下的罪行，他沒法對這樣的陸髓視而不見。
這兩種情緒就像是帶著尖刺的利爪，將他的內心殘忍地撕裂成兩半，如同酷刑，不過盡管再難以忍受，他最終仍需做出選擇。
劇本和小說這兩種不同的情緒展現不同，帶來的效果也完全不一樣。
蘇見有些不大確定導演想哪種表演方式，昨天晚上，他還特意去和馮斌聊了聊。
聽完他的疑惑，馮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最後只說了一句“自由發揮”。
“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蘇見也跟著笑了。
馮斌往沙發上一靠，世外高人般神秘微笑，“你和天樞兩個人的對手戲我從不擔心，你們倆那化學反應，渾然天成，我怕我說多了反而影響你們的發揮。”
對於馮斌的評價，蘇見忍不住挑眉，半響才擠出一個“行”字來。
如果要按他自己的想法，肯定是偏向於小說的處理方式的，畢竟人的情感不是像翻書那樣，說翻篇兒就翻篇兒，現實生活中道理明白得一清二楚，感情上控制不住的比比皆是。
畢竟感性也是人類最有趣的能力之一。
蘇見準備去天臺感受一下那種情緒，他將自己融入秦山，那種害怕糾結迷茫的情緒在蘇見站到天臺上的那一瞬間全都釋放了出來。
正進入狀態，這時，他突然感到遠處似乎有一道視線在注視著自己，就像是小說中陸髓終於來赴約，但只是遠遠地站在一旁看著自己，沒說話，蘇見覺得他應該仍是帶著淺淺的笑的。
這般想著，蘇見回頭一看，在看到對著自己的攝像機鏡頭時愣了兩秒，然後回過了神，猛地從秦山的情緒中抽離了出來。
蘇見這才發現，拿著攝像機的人是易天樞，而他身邊站著的是馮斌。
聽見蘇見的問話，易天樞有些意外地轉過頭去，這才看見馮導不知什麼時候默默地站在了自己身後。
完了。
易天樞當時只有一個想法。
被發現了。
馮斌有些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易天樞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心跳加快。
馮導是懷疑了什麼嗎？
他看出來了嗎？
他會告訴蘇見嗎？
蘇見……會從此討厭自己嗎？
易天樞從來沒有覺得一秒鐘能這麼長，長到似乎所有壞結局都已經呈現在了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