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都這麼老了呀。”
不知過了多久,青石感覺後背有些僵硬,挺直的胸膛再也抬不起來了,腰佝僂的厲害,拄著柺杖才能緩慢前行。
有時候秀蘭會扶著他,有時候則會在家中弄一些零用的東西,兒子經常不歸,過了段時間扔了個孫子回來,又過段時間孫子都走了。
青石老了,頭髮花白面板鬆弛,完全像是被苦力榨乾的一代人。村裡人人尊重,因為他曾去過畫聖宮作畫。
老到掉牙時,某日在夕陽餘暉下抽著旱菸,兩個俏美佳人忽然間從虛空中閃現而出,歲月沒有在冰鸞和魅兒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依舊傾倒眾生驚豔大陸。
青石八十歲,她們也快八十了。
不過一個如此大的老者,和兩個俏美到妖豔的女子之間,常人想象不來有任何關係。
“小冰鸞又找了叔幾十年呢。”
冰鸞朱唇微笑,魅兒亦是如此。
青石也都快忘了這兩個小妖精了,那麼漫長的人生,應該是五十年前吧,他離開了龍舟再也沒回去過。一直到在這個村莊中安定下來。
兩女一直在尋找青石,一直在問她們自己,叔人呢?
“其實冰鸞早就知道叔在這兒了,冰鸞毀了很多次輪迴之象,就是捨不得這麼離開。”
冰鸞都成了冰聖宮的老妖怪,也早有輪迴之象,卻毀了好幾次,跟個輪迴一樣,當初青石在千寒古渡中,不也為她毀過輪迴之象嗎?
“你誤了我們一生,必須要報答我們。”
魅兒也不滿的說道,俏美佳人與八十老者這般交談,總是感覺太過怪異。
“人說一見一笑誤終生,你們這一遇大叔誤終生嗎?”
老者青石也抽著旱菸笑道,這麼多年的日子,早已看淡了許多。
“是呢,叔給我們講講這些年的事吧。”
冰鸞魅兒坐在老者身旁,聽起了如白開水一樣毫無滋味的故事,無非種田豐收,哪一年雨水充足哪一年蝗災遍地,偶爾會說起秀蘭,又被幽怨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說著說著,青石只感覺身體越來越輕,也越來越瞌睡,最終還是忍不住疲乏的睡衣,靠在樹上進入夢境。
一生就這麼過去了,光幕流轉成歲月之卷,是那勤勞大眾的縮影,他感覺到意識不斷的消失,也時常會問自己,到底月兒呢?
不久之後,這個備受尊重的老者終了與村頭梧桐下,葬禮上哭泣的秀蘭和兒孫,遺像上古老的笑容,都是存活一生的證據。
青石卻怪異的沒感覺自己死亡,只是化成一縷魂體在時空中飄蕩,最終落入一片黑暗中,等待了很久之後,重見天日,看到一群欣喜模糊的人影。
想要問那群人有沒有見過或知道月兒,一張口卻成了啼哭。
他成了個嬰兒。
一歲牙牙學語,顫抖著小腿學會了走路。兩歲與小夥伴一起玩著很在他看來很弱智的遊戲,不過依舊玩的不亦樂乎。
他有個青梅竹馬叫李月,小丫頭一直纏著青石讓他叫自己月兒,因為他一直在問別人月兒呢,她說她就是月兒,青石說你並不是。
童年天真燦漫,從城東跑到城西,城南到城北。與小夥伴一起,與李月一起。
李月有時候會生氣,這傢伙見人就問他們見過月兒嗎?她不是一直在身邊嗎?而且每當問起此事,青石就會發怒,說她並不是月兒。
歲月漫長人生無度,他這一生叫少東,或許他不在意自己叫什麼,只在乎月兒在哪。
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執念,彷彿出生就是為了找那個人,完成自己的相逢承諾。儘管他已經忘了月兒是誰,月兒是男是女,月兒到底是做什麼的。
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