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楚寒意目不能視物,起初夏落霖還會心疼地耐心輔助他感受周邊環境,後來不知為什麼變成了帶他感受自己的身體…
楚寒意的雙手無法使用,夏落霖便承擔起了他雙手的責任,喂飯,穿衣,擦身…雖然這雙手很好的盡到了職責所在,卻同樣在盡職的時候索要了太多別的“報酬”。
聞人青眼睜睜看著夏落霖這廝打著伺候楚寒意穿衣的名頭對人上下其手還說自己給他人穿衣不熟練讓楚寒意多多擔待,他恨不得把這廝的登徒子的醜惡面貌公之於眾。
以前也沒想過他會長歪成這樣啊?真是世道險惡,人心不古。
而楚寒意,因為神魂受損,他無法判斷夏落霖的接近是好是壞,他只會下意識親近並依賴夏落霖,甚至這是在已經遺忘夏落霖的身份的前提下。
事實上,他連自己的身份都已經遺忘了,他能維持現在的狀態完全是依靠一種本能。
他的大腦並沒有停止思考,而那些記憶也並非是完全遺忘,但相較於正常人,他的記憶和常識則變得無比混亂。
也因為這五百年混亂的記憶,他時常會在半夜驚醒,有時候是夢見了自己年幼時遭遇的戰亂,有時候是夢見了楚閱川隕落前對他最後的叮囑,最多的時候,是夢見自己與一名眉眼俊秀的少年相處,然後又被一名長相豔麗的青年打斷。
他的夢境光怪陸離,甚至連一些已經遺忘了的人都會重新浮現在腦海之中,他們各自拉著他行色匆匆,讓他不停地在各個記憶碎片中奔波沒有片刻喘息之機。
然而即便是夢醒,這種繁重混亂的壓力也並沒有減輕半分,他急切地想要動起來,走起來,去拿起劍,去做一些事。
但在發現自己看不見,且並不能拿起劍後,他的內心又會陷入一種極大的落差之中,他什麼都做不了,他不再被人所需要,他會被遺棄,會被忘記,會默默無聞地死去。
當內心的焦慮和惶恐達到頂峰時,他好像又回到了幼年時,在逃難的難民之中,被自己的娘親賣給其他人作為口糧,那人長著一張猙獰的大嘴對他說,如果他不能做什麼,他就會被吃掉…和那些孩子一樣…
但他不能表現出自己的焦慮和恐懼,他知道自己一旦示弱就會立馬被抓走,他必須強裝能幹有用。
他只能向前走,不能停…
“寒意!”
夏落霖伸手奪過楚寒意手中的劍:“你的手不能拿劍,你又不聽話了?”
楚寒意“看”向夏落霖的方向,夏落霖愣了一下,他這是第一次在楚寒意臉上看到如此惶恐無助的神情,就好像他奪走的不是他的劍,而是他生存下去的所有依靠。
“寒意。”
他察覺出了不對勁,前些天楚寒意只能臥床時他以為楚寒意的神智已經退化到孩童,但現在看來神魂上的紊亂並不單單是神智退化這麼簡單。
他輕輕握住楚寒意的手,哪怕他看不見也湊到了他面前認真看著他:“寒意,我是誰?”
“夏落霖…”
“對,我是夏落霖,你要聽夏落霖的話對不對?”
“嗯。”
“那等你身體恢複了,我們再拿劍好不好?”
“不…沒有劍…我不知道…我是誰…我…”
楚寒意掙脫了夏落霖的束縛,扭頭想要向外走去,但因為看不見踢到了凳子,眼看著就要跌向地面,被夏落霖攬住了腰撈了回去。
“楚寒意,你已經不能拿劍了。”夏落霖把人抱在懷裡,音量難得地拔高了幾分,像是長久以來的壓抑的情緒終於出現了裂口。
“放下劍吧,你應該好好休息了。”夏落霖抵住他的額頭沉聲道:“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事值得你去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