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巴巴地說了一句後我意識到這樣有點不太好,便又補了一句:
“你是什麼病?”<101nove.oe輕輕一笑:
“我陪我女兒,她叫ivy,她病了。”
我本想說“節哀”,卻又想到自己也是該節哀的那個,到嘴邊的話就收了回去。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在醫院待這麼久,我一問我哥,他就說:
“做個全身體檢,好好治療一下就回家。”
他這麼一說,我便不好說什麼了。
<101nove.oe的男人,他的孩子得了先天性白血病,我時常能看到他站在走廊盡頭的抽煙室裡抽煙,一言不發地站在窗臺邊看向遠處。他這個樣子就讓我想起我哥,也不知道我哥現在還會不會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躲著我一個人悶悶抽煙。
我希望不會。
可我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我以為這只是一場普通的例行體檢,可事實證明並沒有那麼簡單。
晚上的時候我站到門口去接我哥,想嚇一嚇他,這幾天他因為我陰鬱敏感的狀態整個人也變得死氣沉沉的。我悄悄站到樓梯間邊角,打算給他一個驚喜,卻被一個護士叫住。
“in?你現在要做霧化了,來一下。”
“哦。”
我只好重新躺回房裡。
護士是一個看起來非常年輕的女孩,她給我的留置針管接新的藥,我開口問:
“掛的這個水是治什麼的?”
“鹽酸伊利替康,別擔心,放鬆心態。”
這美女護士不直面回答我的問題反而跟個幼師一樣安慰我,我沒有再問她,她幫我倒了杯水到床頭便又出去了。
我悄悄跟在她身後。
主任醫師的辦公室門沒關,這真是一個配置絕佳的醫院,這個主任的辦公室有兩個vip病房那麼大,除了醫療用具和辦公桌,竟還有用來健身的器材。
我悄悄站在門口的牆壁邊上,細細的看,那牆上貼著的醫生的主治介紹。<101nove.ott creek,49歲,主治胃部器質性病變……
那上面的簡介我還沒看完,就聽到他們輕輕的交談聲:
“73床的患者看上去精神狀態怎麼樣?是時候該提醒他家屬快點簽字決定手術的事了。”
“他精神狀態還可以,不過看上去又瘦了很多。不是說要等一個療程結束再告訴患者嗎?不是說患者抑鬱傾向有點嚴重,怕知道後可能會有輕生念頭嗎?”
“他癌細胞擴散的速度很快,可能等不了那麼久。”
……
走廊盡頭有一個很大的盆栽,我走過去,它的枝葉有些單調,錯落的枝丫上墜著些小苞,看不出是什麼植物。
“它們怎麼不給你澆點水。”
我摸了摸那上面一片快掉落的葉子,輕輕安慰它。
我回到病房,然後重新躺回床上。
這世上的笑有很多種,輕笑,微笑,大笑,苦笑,假笑。它們似乎都能直觀地表達一種心理狀態,但我不確定自己現在的笑是哪一種,那種感覺也沒有很難受,更多,是一種釋然。
胃部腫瘤。
胃癌。
而且,我哥已經知道了。
我閉上眼睛,把臉埋進枕頭裡。我想起我哥這些天來的異常,手上一直未取下來的不知含義的針管,周圍病危的各種患者,以及我這麼久一直待在這個沒有幾個活人,而像墳墓一樣的醫院。
我無聲地咧嘴一笑。
這下,是真要死了。
或許,這不是什麼意外,我早就應該死的,結果都是一樣,只是因為不同的事情,或在戒同所門口那輛車,或在肯亞的某一個荒僻田野,或在那架差點令我窒息的飛機,在上週冷冰冰的浴缸,在我自己家裡。
或許,我早就該死了。
而不是等到現在,讓他眼睜睜地看著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