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體面
我那個班上的同學們其實都還蠻乖的。我教的是一個初三的班,班裡一共15個人,本來那校長讓我只教英語,可是後來那數學老師因為工資太低不幹了,所以數學老師的位置空了出來,校長便讓我頂了上去。
我其實不應該拿著前任數學老師的教案給孩子們講課,這種剽竊行為有違師德,可是這會兒急求老師救場,那原老師欣然同意,把教案留給現任老師。
於是乎,我便拿著前任數學老師的勞動成果給即將進入高中的那些同學們講數學題。
班上的同學們雖然還只在初中,可是小小年紀就有了高三學生的氣質。一個個眼底發青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每次都安安靜靜地進教室,然後安安靜靜地聽課做筆記。看著他們頹喪又難熬的樣子,我看著都覺得累。
其實這樣的課堂氛圍也很難教,因為沒有活躍氣氛的人,使得整個課堂又枯燥又難以下嚥。就像那種生硬嚼下去的法棍,硌得人嗓子疼,還要努力吞進喉嚨。
我開始有意識地在下課期間跟他們聊聊天。我本來以為他們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聊天也只是走個形式,沒想到他們那澇病鬼的樣子都是裝的,一聊起來沒完沒了。聊了兩天後就徹底解放了天性,一到下課的時候那聲音吵得比那ktv的伴奏聲還響。
但是我沒有制止,因為我覺得他們就需要一點能夠釋放天性的瞬間,要不然一老這麼死氣沉沉的,難免會憋出病來。
英語還挺好教的,可是同學們好像學起來很困難。我一直覺得語言的學習其實是一件很客觀的事情,只要勤奮苦練,怎麼都是能達到的。
但是後來跟一位同學交流了一下學習之後,我對這種想法也産生了一些質疑。我換位思考了一下,人總是會對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比較有好感,以至於就算是被強迫接近,也會比較積極。但如果是從一開始就對此毫無感然甚至有些討厭的話,那學習過程確實會非常困難。我對比了一下我的德語學習,就覺得這話真的有些道理。
我本意並非宣揚外語學習的困難,如果一定要究其原因,那還是因為我太菜。目前勉強能進行一些德語對話是我脫産學習好幾年才達到的結果,且在外期間,能用手勢和眼神完成的,我就不張嘴。
中文和英文語法結構順序的不同導致學習的困難,而英文和德文語法結構更不甚一樣,所以在已有框架的基礎上,我自己在學習的過程中有時候也會偶爾搞混。自學期間,當我某次從那些複雜的冠詞和詞性裡抬起頭,螢幕裡的教授問我會說什麼語言時,我看著那個老頭來了一句“i can engish speaken”後,尷尬一笑後,在心裡嘆了好大一口氣。
當初為了學習德子我試著翻閱過一些德語書籍還有電影。德國有很多哲學學者,像尼采,黑格爾等。我有時候看著他們的用詞和思想,學著學著就覺得,會不會是因為德語的繁雜和精確性激起了人們的思考,以至於激發了這樣一些有批判思維的哲學家?
矮個兒裡面選高個兒,這麼一對比英語可真是太好學了,且不說從小到大的環境裡人人都在灌輸外語是英語的思想,外頭也有各種五花八門的英語培訓班,國人不由自主重視,可卻從來沒人說過外語竟然還有個德語。
所以我打心眼裡就對它有些抗拒,但和我哥出國那會兒出於謀生的目的又不得不去學一學。曾覺得學外文是多麼簡單的一件事的我,背那些詞性和冠詞變換時卻感覺要瘋了一樣,以至於酣戰四年,歸來仍是個半吊子。
更要命的不是學的困難以及成果低微,而是學了這個忘那個,撿了芝麻丟西瓜。學了德語之後,一老英德混用,一些英文單詞都丟山溝裡去了。在國外我又不喜與他人深交,講話就跟我哥講得比較多,這麼一來除了一些上嘴就會的口語,其他真是毫無長進甚至節節敗退。交叉混學後英語與我而言就成了半罐水,學得不深還晃呀晃,唯一厲害的可能就是和國外鄰居産生五分鐘不間斷的罵戰,極其口語化,除此之外,是真無了。
所以,這般看來,我覺得這些外語非母語的孩子們學英語也並非易事,客觀上僅需要重複的勤奮苦練,實際上連背東西也是需要一定天賦和技巧的。
所以沒辦法,在我反複思考了無數個晚上並結合教學設計,研究結論無果,只好在第二天加大了一倍默寫量。
有的時候,老一輩留下來的方法能傳承至今不是沒有原因。我看著孩子們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著實體會了一把身為老師的無奈和快樂。……)
初中的同學們還是非常天真單純的存在,有時候看著他們,我感覺掛在自己身上的裹屍布都清新了幾分。只是有一個事情,就是班上的男同學們開始沒大沒小地喊我“哥”。
其實我倒不是很介意,主要是如果張老師或者校長聽到了,他們會怎麼想?
以為我天天在課堂裡演現代版水滸傳,見人就稱兄道弟?
甚至還有一個比較大膽的女生在下課時問了我這樣的問題:
“老師你長得好帥,我還沒見過你這麼好看的,我能不能做你女朋友啊?”
我冷靜地看著她,心裡有一種淡淡的悲涼。
難道我的教學生涯就要止步於此了?
雖然一週七天的工作是有點累,但我還是想好好地經營一下目前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眼下萬事都還算具備,卻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這樣式的程咬金來。
我沉著地說:
“不能,永遠不能。”
那小女孩眯著眼睛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