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心態我曾經也無數次出現過,但是曾經有個同樣心態的同學將這樣的心思表示出來後,就遭到了前輩和導師的嚴厲批評。
那個時候還在上大學,身邊一波一波的同學混得風生水起,未來規劃十分堅定,可是我卻不知道要做什麼。
當時我的室友是一個老家在南京的獨生子。這哥們兒為人十分灑脫隨意,大學四年交了八個女朋友,每次都被劈腿拋棄。
他每被甩一次,就在寢室裡哭一場。但他哭的內容不是因為被甩,而是因為覺得自己是寢室裡無數次淪為唯一一個沒有物件的人,而感到自我挫敗。
他成績還挺好的,還跟我哥角逐過國家獎學金,但在答辯現場還是略遜我哥一籌。畢業之後他家裡人為他在老家謀了一個好單位,但他卻不想。
後來一問才知道,他一門心思想搞相聲。
當時所有老師和他家裡人都在說他:
“你一個名校畢業的,好不容易出來了,怎麼搞相聲這種上不了臺面的?而且你又沒有那種有名望的相聲世家和背景,不像德雲社那麼有頭有臉的,你一業餘的這麼說出去不就是一個搞笑的嘛?你這樣怎麼對得起大學四年的學習和學校對你的培養啊!”
所以最後畢業那段時間他是生不如死,雖然我那段時間一直都在跟我哥忙著出國的事情沒回過寢室多少次,可是每回見著他,都一天到晚都掛著個倒黴催的臉,身上有很難壓抑下去的怨氣。
那段日子我覺得若是大聖降世,路過我們寢室都會停下腳步,大喊一句“妖孽”,然後沖進來發現一個比妖孽的怨氣還要重的活人。
晚上的時候,他躺在寢室裡的床上問我們幾個:
“哥幾個,畢業都去享啥福啊?”
“享福?隔壁高翻院博士也是打工的命,何況我們幾個本科的。”
那時候寢室裡四個人,兩個保研,一個出國,另一個就是他,要搞相聲。
兩個保研的哥們兒當下保研空窗期已經找到了兼職,一個放假的時候去雪王搖奶茶,另一個去園區當npc。外搭一個瞎胡鬧的我,去國外讀跟本專業八竿子打不到邊的坑爹art aster。
那哥們義憤填膺地一拍床板:
“我怎麼就不能說相聲了?現在又不像以前要大街小巷跑著說,現在說相聲的人多了去了,我怎麼就不行了?這學校該死的破名聲還成我的枷鎖了?”
隔壁床的兄弟嘖了一聲,悠悠地說:
“這東西很難評,雖然我打心裡是支援你的,但是吧,我覺得還是得有個穩定收入來源,你對搞科研沒興趣,那就只能投身社會咯。”
他一聽這話就嘆了口氣,然後哀怨地說:
“早知道就考研了,考一個藝術類的研,這樣我想做的事也不像那麼胡作非為。”
我倒覺得他也並非一定要透過讀研來證明他所喜歡的東西的合理性。學歷跟學到的東西和技能不會成為他的累贅和枷鎖,只是會讓他的選擇面更廣,他如果不選擇那些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旁人的見解不應該把他的熱愛給侷限。
可內心的光亮越璀璨,身外的黑暗就顯得越厚重。他的痛苦不是別人,是他自己要想明白的。
我正想安慰他一下,就聽到他憤憤不平地說:
“明天我就去考個保安證,考完之後,我先當兩個月保安,讓我爸媽服氣,之後再去搞藝術搞相聲,這樣或許他們就不會那麼激進了。”
這哥們實在有種,他這種處理問題的方法有點像那種服從性測試,就像喜歡上一個四十多歲阿姨的小夥子,為了讓他爸媽同意先帶個男的回去裝gay,標準降到極點後再帶那個女的回去,他爸媽就不會那麼反對了。
我這時候想起那個勵志當保安的同學,然後又看著現在的就業環境,一下子有些感慨。
今天天氣還挺好的,是那種罕見的晴天,在現在這個冬天的季節裡,我像是發錢一樣把自己的簡歷發到hr手中,然後站在那魚貫而出的人群中曬太陽。
我站在晴空底下,感覺自己的臉像那種將要融化的冰激淩雪球,頭發就像那種吃起來嘎嘣脆的巧克力碎一樣。我摸了一把頭上的風,想象自己是一個暴曬許久極易融化的冰激淩,即將在地上化成一灘粘濁甜品的樣子。